夜间,曾雄独自坐在饭馆内喝着闷酒,一副怏怏不乐之色,桌前几碟自炒的小菜,却都没有动过筷,他酒到杯干,喝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闪进一个人影,跟着听那人道:“叔叔夜里独酌,兴致可高的很哪。”却是曾雄的侄子曾亮到了。
这曾亮平时喜欢四处寻花问柳,刺探情报,不常在饭馆之中,此时曾雄把他请到座上,拿出酒杯斟满了酒,递给他一副筷子,道:“你莫说笑,叔叔今日被人欺到头上来了,哪来什么兴致。”
曾亮笑道:“叔叔这才是说笑了,方圆百里之内,谁不知你“肥脚虎”曾雄的名头,你不去欺辱别人便已万事大吉,谁还敢到你这滋事来了?”说完抬起酒杯仰头干了,曾雄给他重新斟满,叹道:“你有所不知,今儿可着了两个小贼的道了!”接着把白天发生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曾亮听罢连连拍桌,斥道:“这两人可好大的胆子!叔叔可知他们什么来路?”
曾雄摇头道:“没过上几招,看不出什么路数,另外一个小贼只有逃跑的本事,若不是我气冲顶门,乱了手脚,早就追上把他擒了。”
曾亮沉吟一会儿,问道:“这两人什么目的?怎会无缘无故寻衅挑事来?”
曾雄道:“我就是不明所以,才生闷喝酒来着。”
曾亮又道:“莫不是叔叔以前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曾雄肥掌一拍脑袋,苦苦回忆了下,道:“与我结仇之人那可多了去了,但这两人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曾雄疑道:“那可奇了,无冤无仇的,谁又会没事找事来?叔叔,你可再好好想想。”
曾雄摇了摇脑袋,道:“算了算了,管他是不是仇家,若他下次再来,可一定饶不了他。”
曾亮又问:“那两人是什么相貌,怎生打扮?”
曾雄气忿忿道:“一人年不过十四五岁,浓眉大眼,一身青衣,另一人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身形枯瘦,但着装宽大,与他极不相称。”
曾亮哼了一声:“侄儿记住了,若是给我碰到,定扒了他们的皮,挖了他们眼,给叔叔消气!”
曾雄一拍桌,大声道:“若是你抓到了,给我生擒了来,我要亲手宰了!”
曾亮回道:“是,是,一定给叔叔抓了来,这几****就在这住着,哪也不去了,谅他们也不敢再来!不过来了更好,让他们瞧瞧我的厉害!”
两人又对了一杯,曾亮说起这些日外出的收获,哪家的姑娘又是如何漂亮,近日可去采补,哪家财主又是家底丰厚,大捞一笔不成问题,他一一述说,言语低俗下流,那曾雄也时而露出奸笑符合,两人谈说了一阵,酒也去了大半壶,曾亮叹气道:“最可惜的莫过于本镇葛府家的闺女,前些日子我去采补,眼看事已快成,却撞了邪。”
曾雄嘲道:“你那是胆儿太小,所以疑神疑鬼的,换了是我,哪管得那么多,进房去先快活了再说。”
曾亮道:“叔叔你是不知,那一晚我确实感到后背给什么暗器打了一下,疑心有人在暗处窥视,才就此作罢。”说到这仿佛若有所思,突然脸色一变,道:“你说我们会不会给人暗中盯上了?否则这事哪有那么蹊跷?你今日又怎会无端给人戏辱?”
曾雄已有了一些酒意,笑道:“贤侄多虑了,我们从来都只暗中行事,未曾露面,哪有什么人会注意到我俩?”
曾亮道:“我看还是小心点为好。”
曾雄把身旁钢刀往桌上一丢,提高嗓子道:“就算有人来闹,那也是有来无回,又怕他作甚?”随即“嘿嘿”一笑,道:“贤侄,先不说这些烦心的事,你几日未曾回来,那小娘子可天天想着你的好处呢,你还不去照顾照顾她?”
曾亮听罢,先前一脸肃然登时转为淫笑,眯起眼干笑几声,道:“叔叔不说,我倒忘了,不如咱们一起进去瞧瞧?”
两人同时把桌上的酒一干,携手朝内堂走去。
……
饭馆院落一角有一颗桂树,赵寻早已藏在树上多时,这桂树枝叶茂密,今夜天色又黑,不见星月,轻易不会给人发觉。赵寻借着粗壮的树干隐匿起来,俟机进房去接近方县令的小妾,他生来第一次干这偷摸勾当,难免有些不安,此刻见曾氏叔侄两人从前厅出来,穿过院落,他屏住呼吸静观,身子动也不动。只见两人走到后堂西房门前,曾雄拿出钥匙打开了锁,曾亮哈哈大笑:“小娘子,可想煞我也!”随即推门而入,曾雄紧随其后,两人进去后反手关上了门。
那房子造的严密,赵寻见两人进去后就没了动静,又不敢溜下树来,只得静候等待。也不知过得多少时辰,赵寻百无聊赖之际,隐隐有了些困意。这时西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曾亮先走了出来,整了整衣冠,一脸猥琐之态,曾雄随后跟出,把门从外边上了锁,两人对望一眼,大笑数声,回东屋休息去了。
赵寻又等了一会儿,然后悄悄爬下树,蹑手蹑脚朝西房走去,来到门外,见门缝中透出暗光,知那小妾还未就寝,他掏出“利齿鼠”仿制的木钥匙,轻轻开了锁,推开门侧身钻入,又反手关上。
见这房屋摆设简单,唯独尽头一张大床极其华艳,锦褥绣枕,一袭薄纱红帐轻轻垂到地上,床头几上一面玉制梳妆镜,旁边一对大红烛,照的玉器耀耀吐辉。床前一只木墩上坐着一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呆若木鸡,明知有人入房,竟也不管不顾,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赵寻以为房中人定要给吓一跳,谁知竟这样呆滞,他慢慢走近,小声叫道:“方夫人?你可还好?”那人好似没听见一样,双眼发直望着地面,赵寻又低低唤了几声,那人依然不予理睬。
赵寻心想,这人一定是受了极大的折磨和刺激,才会变得如同木头一般,也不知那两个恶贼都对她做了什么,竟能把人逼成这个样子,顿时心生同情。他伸出手轻轻摇了摇那人肩膀,那人终于缓缓转过头来,望了一眼赵寻,一脸的疑惑慢慢变成了恐惧,忽而颤声道:“你……你是谁……你还想干什么!”
赵寻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低声道:“别担心,我不会害你,我是来救你的。”
那人道:“救……救我?”
赵寻“嗯”了一声,道:“我知你原本是方县令的爱妾,被这两个天杀的恶贼绑了来的,我此番涉险前来,就是要救你出去。”
言罢,方夫人暗淡的眼睛突然生出一些光彩来,她拉住赵寻衣襟,全身颤动不已,嘶哑着声音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赵寻凑到她耳边道:“我说的句句属实,你大可不必怀疑,自夫人失踪以后,那方老爷昭示全县,寻你消息,不知夫人有没有信物给我,我好拿了去交给方县令领赏,也好让他得知你的处境!”
方夫人眼眶一红,颤道:“求求你……求少侠现在就带我离开此处,我……我是一点呆不下去了。”
赵寻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你又没学过那翻墙的功夫,要出去可有点难了,搞不好惊醒了那两恶贼,那可连我都遭殃了!”
方夫人哀求道:“可是……可是……”话还未说完,却听房外曾亮的声音响起:“小娘子这么晚还不睡觉,可是在想你曾公子啊!”
话音刚落,门被“咚咚咚”敲了几下。突然又“哗”的一声被人撞开,那曾亮跳入房内,大喝道:“是谁在里面,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