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濛雾从地面升起,苏子为了能看清东方站在树枝上,结亲队伍刚刚过去,新郎官骑着一匹红色大马走在队伍中间,后面有五匹白马拉着的婚车,再后面有十六人抬着的大红花轿,这一路吹吹打打的好大阵仗,连聘礼都拉了七八辆车,无数的珍奇异宝都藏在箱子里,如果苏子没有心事一定会去偷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苏子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祝良姜或者是刑璞,又担心刑璞会去教训祝良姜,又气他可能是还在和自己生气不肯来,苏子只好落回迷雾中等着刑莪术的到来,苏子这次没有闭上眼睛睡觉,想要亲眼看看自己是如何消失的,原本应该持续一刻钟的身灵转换时间竟然短了许多,苏子的眼前一黑便不知自己去了哪里。
“二少爷,醒醒。”
刑莪术睁开双眼,可是疲惫的仍想睡去,“二少爷,事成了。”,刑璞拍拍刑莪术的脸,刑莪术推开刑璞的手,道:“你可知道我到底被下了多少回药?”,刑璞跪在地上,道:“并不清楚,小人这一路上仍旧来往于长安传递小公主和您的消息,小人试过很多办法都唤不醒你。”,刑莪术撑着刑璞的肩头站了起来,道:“你什么时候在我们面前自称小人了?”,刑璞仍旧半跪着支撑着刑莪术,低着头道:“我本就是战神庄的奴仆。”,刑莪术将手拿起来刑璞才敢站起来,“你知道就好,在什么时候?”,刑莪术问道。
“就在今夜子时。”,刑璞的伤口还在流血,一滴一滴竟然将雾气染红。
“子时?”,刑莪术看着林中的变化,才看到刑璞受了伤。
“时间确实太短,可这就是致胜的关键,这几日都是阴雨连绵,前面的雨界处还在下着小雨,天色昏暗谁能准确的辨出什么时辰,只是今夜要委屈二少爷了。”,刑璞分析着。
“若是到了傍晚天空放晴呢,岂不生了变故。”,刑莪术担心道。
刑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二少爷,小人已经安排妥当,天上的乌云跑不了,而这施雨布云的神仙也不会跑,已是万事俱备。”。
“你为战神庄所做的一切我都会回禀父亲,你的功劳可大了。”
“刑璞不敢领功,主人让我保护两位小主人,我自当尽心竭力。”
距离子时还有好几个时辰,刑莪术派刑璞进城打探迎亲的消息。刑璞去了两个时辰才回来,此刻天已黑了,雨界似乎离扬州城更近离迷雾林更远了,可是仍旧有大片的乌云笼罩在上空,刑璞回禀道:“二少爷,迎亲队伍距离扬州城不到十里,已经被风暴困在了那里,恐怕他们明日才能进得城去。”,刑莪术揪着的一颗心悄悄放下,生怕祝合萌明日就被带走了。
“如此就等着吧。”
刑璞将苏子的包裹递给刑莪术。
祝良姜将马拴在路边,他一直在茶棚那里纠结要不要跟上去,于理他应该立刻追上去求得苏子的原谅也好容易尽快取得神水,于晴他更应该追上去,毕竟自己心里已经有了苏子,拼死也要和她在一起的,只是苏子身边有一个机关算尽的护卫,如果冒然去追恐怕苏子认为自己只是为了他的娘亲,正在纠结之时刑璞送来了自己赠给苏子的匕首,这匕首在柳毅井底所得,是一对鸳鸯匕首,只是藏在一个鞘里不可分开,祝良姜曾听大姐夫荜拔提起过,鸳鸯匕首与麒麟剑乃是同脉也是诛仙的法器,这鸳鸯匕首只有沾过仙人的血才能分开。祝良姜此时此刻正是来赴约,只是今天夜也昏暗不明而这林中还散布着迷雾,祝良姜掏出火镯以六丁神火照亮取路,祝良姜不知这雾本身就是猩红的还是六丁神火将其染红的。
“祝雍,你乱走什么?我在这里。”,刑莪术故意提高嗓子学着苏子的声音,刑璞告诉刑莪术苏子在着急生气的时候就会称呼祝良姜的本名。
祝良姜抬头看看夜空,想必也到了子时了。
“祝雍!你过来!”
祝良姜心里高兴,宁愿苏子这样娇怒的称呼自己一辈子,祝良姜抬起手臂使光更亮,眼前的迷雾挡着看不太清苏子的脸,只是她又光着脚了,祝良姜声音很轻,道:“你的鞋子又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可能被灭蒙鸟叼走了。”,刑莪术惧怕祝良姜手腕处的火镯,后退了几步。祝良姜以为苏子又恐惧了便收起火镯。
“把麒麟香囊扔过来。”,祝良姜没有多想像往常一样时不时交给苏子保管,只有苏子不经意掉了香囊才会回到自己身上,如果被苏子看到她一定会立即从祝良姜的腰间解下来系到自己腰间。
“你还生我的气吗?”,祝良姜靠近刑莪术说话。
“气!可你当时说的话都是心里话,你真正的心思我已经了解了。”,祝良姜听着这话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身后刑璞从天而降,他是手拿珏刀站在自己身后的。
一声霹雳震彻云霄,一道闪电劈断一颗杨树,那亮光正好映到刑莪术的脸上,右脸却不见了那道小红疤,祝良姜知道自己被骗急忙去抢刑莪术手中的火镯,刑莪术拔出麒麟剑刺向祝良姜,祝良姜惊恐中向后躲,刑璞有举着刀砍向自己,祝良姜不得不使出浑身法力抵挡。
祝良姜手中放出许多花瓣,花瓣随着祝良姜的法力卷住刑璞手中的刀和刑莪术手里的剑,刑璞引来西边的雨水,每一个雨滴打落一片花瓣,剑与刀得到解脱祝良姜明显招架不住了。“你伤我,我三姐是不会嫁给你的!”,刑莪术听了这话犹豫了,刑璞忙道:“时间不多了,立即杀了他!”,已经是转换的时刻,刑莪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麒麟剑刺进祝良姜的胸膛,轰鸣中刑莪术应声倒地,祝良姜错愕中仍旧愣在那里,剑尖从祝良姜的后背穿过,祝良姜跪在地上摸了摸麒麟剑刃,口中一口鲜血吐出。
刑璞扛着迷糊的苏子向东跑,苏子感觉一颠一颠的很不舒服,抬头看远去的方向好像是祝良姜跪在那里,雷声哑哑闪电连连落在苏子和祝良姜之间,苏子看清了祝良姜身上插着一把剑,苏子极力挣脱掉在地上,她来回躲着闪电奔向祝良姜,途中的几个跟头让苏子急得哭出声来:“祝雍!……”,苏子跪在祝良姜身边,他口中的鲜血已经成流了,苏子双手颤抖不知该怎么办,好不容易碰到祝良姜的脸吓得又缩了回去。
“良姜,怎么办,怎么办,我,我,不是我。”,苏子恍惚中感觉是自己拿着那把剑。
祝良姜的眼睛半睁着,从衣服里拿出鸳鸯匕首,“我,你,你把它送给,给你哥,哥…,照顾我姐,你,你,我……”,祝良姜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的胸口有一朵菊花飘出,苏子去抓那朵菊花“不要,不要走!你不要走!”,菊花消失在苏子的手心里。祝良姜倒在地上一只手臂伸在外面,祝良姜最后一句话:“娘……娘……”,一只雪鹰从祝良姜的掌心中飞出,转了几圈往扬州城飞去。
一株醉菊扎在土里,麒麟剑掉在地上,苏子看着醉菊,它的叶片和花蕊中渗出祝良姜的鲜血。苏子徒手去挖醉菊身边的泥土。
“没事的,我知道,你是一株菊花,没事的,我把你挖出来你就活了,祝合萌不就是这样做的吗,我把你挖出来,我来救你!”
苏子将醉菊连根拔起,菊叶竟然渐渐枯萎,祝良姜的马儿挣脱绳索跑到菊花之上。
苏子抱着用布包裹着土,醉菊的根正好埋在土里,苏子抱着醉菊进入雨界,“没事的,有雨了,真是抱歉,马儿的尿水脏了你的身子,可多亏了它你才没有枯死。”,苏子在雨中跟着红马奔跑,“很快就到了,禅智山就在前面了。”,雨水浇打着菊花,雨水落到上面就化成血水。“孩子,你怎么在这?”,苏子仍旧跑着,不理身后的声音,“是我呀,老神仙,你这又是去哪儿?怎么不骑马呢?”,苏子站定回头一看果真是诸常山,“老神仙,你快来看看!”,苏子将菊花给诸常山瞧,诸常山不解,苏子道:“这是祝良姜,你来救救他!”。
“什么!”
诸常山施了一回法,道:“我也无能为力。”。
“那你就不要浪费时间!”,苏子已经不再理智,对着诸常山大喊。苏子转身跑掉,诸常山回到云层中看着上空的大鹏鸟,道:“为何托我来此施雨?”,诸常山化作龙撤雨飞走。
空山中回响着雨水滴答的声音,群鸟往禅智山顶飞去,苏子爬了千级台阶,禅智寺的晨钟刚刚敲响,苏子靠在寺门口紧紧的抱着醉菊,她的衣裙上满是血和泥。
“小公主?”,苏子抬头一看是一个持剑的青年从刚刚打开的大门中走出来。苏子正在疑惑中,青年转身化成一个有着双稀之年的老头儿,苏子立刻站起来:“黄柏,黄柏,快救救我吧!”,苏子哭红的眼睛和此刻狼狈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苏子看着扶着自己的青年,道:“黄柏,姜姐姐还在这里吧。”,“在,快跟我来。”,黄柏帮着苏子抱着醉菊。
姜半夏一大早就在熬药,熟悉的药香使苏子清醒不少,苏子冲上去拉着姜半夏到黄柏面前,“你快来看看,姜姐姐,他还有救吗?”,姜半夏没有听懂以为说的是黄柏,道:“一定没救了,除了我之外。”,“那就好,那就好,你来看看,给他把脉下药。”,姜半夏听得稀里糊涂拉过黄柏的右手开始诊脉,苏子抢过醉菊塞到姜半夏手里:“这是祝雍!”,姜半夏惊道:“这是,你们遇到了谁?”,姜半夏掐指一算,道:“他的元神已经寂灭了。”,苏子不敢相信抱着醉菊去找陆也白头,“陆头儿!陆头儿!救命呀!”,苏子的声音惊动了所有参禅的和尚,他们纷纷跑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元神已去,回不来了。”
苏子瘫坐在棋盘上,道:“为什么,不会的,他就在这里,我曾经看过他变成这个模样!”,陆也白头安慰道:“他本就是我的徒儿以菊仙养成的,他已经去了,可,可,可这菊仙细心护养是有可能化成人形的。”,苏子擦擦鼻涕眼泪,道:“那他就回来了?”,陆也白头直言道:“他将血撒在这株菊花上,这菊花受他的鲜血护养死不了了,可是祝家的小公子不在冥界不在人间,三界六道无影无踪。”,苏子的胸口犹如一块巨石压在上面,呼吸不过来。
“小公主,姜小姑娘刚刚给花浇了她自制的汤药,这株醉菊没事了。”,黄柏抚着自己的老腰爬上屋顶。
“黄柏,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办。”,苏子脸上的血已经干瘪,身上的泥也被自己蹭掉了。
“将他留在这里,姜小姑娘会好好养护他的,你不用过于伤心。”
“可是他们都说他死了而且陆头儿说他连鬼都做不了,我也看见了,他就在我面前,噗,没了。”,苏子的眼泪不休,凝噎半刻。
黄柏抱抱身边的小孩子,道:“黄爷爷看到过很多次死亡,开始的时候和你的感觉一样,很可怕,怕失去,怕已经失去,不知该如何是好,后来也就释然了,因为他们曾经陪伴过我,这人间的分分合合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发生,而且他们希望你好好的,你想一想他还有什么心愿,你现在能为他做的就是帮他实现。”
“他有,而且我一定会的,是刑璞!是他!他为什么要杀他!”
苏子趴在黄柏怀里要睡了,“黄柏,等一下你要求求刑莪术,要他不要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