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川的冰雪依旧冷的那么彻骨,就连冰雪下的土地都是冻住的,刑莪术带着一队人马走在了大唐的雪原上,五匹马拉着一个被黑布罩住的大笼子跟在刑莪术身后,阿图鲁心事重重,刑钊勒马等着走在最后的阿图鲁。
“阿图鲁,你怎么心神不宁,你忘了我教给你的不乱神、断心思的练武要诀了吗,即便是不练,心里有事总是伤神。”
阿图鲁道:“刑钊大哥,你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朋友,徒弟和朋友有事你会不会不管?”,刑钊肯定道:“我一定管。”,阿图鲁见刑璞在身后偷听,立刻赶马跑到刑莪术身边回头对刑钊说了一个字,“好!”。刑钝坐在笼子旁边已经睡着了,一个大脑袋被晃的一直往笼子里钻,无奈缝隙太小进不去。刑莪术加快步伐在雪原上驰骋,边跑边喊:“快呀!你们都快跑,来和我赛马!”,刑璞追了上去喊道:“二少爷,你怎么也撒欢了!”,刑莪术对于邢璞从来都是厌恶,斥道:“什么撒欢,刑璞,管好你的嘴!”,阿图鲁也追了上去和刑莪术互相追逐,他们互不相让一直到天黑。
南行的队伍停留在一条河边宿营,阿图鲁坐在火堆旁等待子时的到来,刑钊安排好一切也坐了下来,刑璞坐在刑莪术的帐篷门口企图听阿图鲁和刑钊说什么秘密话。刑钊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我一定管。”,阿图鲁指了指刑璞坐的方向表示先不说,刑钊明白也坐在那里,子时将近,一些野狼伺机而动,笼子里依旧发出很大的动静,四只灭蒙鸟饿得躁动。
刑苏子从帐篷里走出来,果真是光脚出来的,看到自己在一片星空下开心的不得了,突然看到阿图鲁竟然也离开了战神庄,开心的感觉瞬间消失,自语道:“没想到这么快。”,低头看刑璞又来跟踪不觉生气,回到帐篷里拿了一个大棍子出来就把刑璞打晕,阿图鲁心中不禁叫好,刑苏子开口道:“阿图鲁,这回好了吧,你们早该这么做。”,阿图鲁早把鞋子准备好让刑苏子坐在雪堆旁,阿图鲁一边给刑苏子穿鞋一边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穿鞋,苏子,我会带着我的军队保卫北鞨,也会守卫着你。”,阿图鲁抬头看着苏子,刑苏子假装听不见,半天也不说话,终于忍不住问:“你就这样把知母扔下了?”。
阿图鲁拨拨火,道:“我娘只知道你父亲派我去大唐,等我当了将军,我一定去战神庄接我娘。”,刑钊大吃一惊,道:“阿图鲁,你要离开?”,阿图鲁觉得是时候和刑钊说了,道:“刑钊大哥,我要回去,去做一个大将军,去开疆扩土,去建立我们北鞨自己的国家,我相信姜神医说的话,我一定做得到,我希望你帮助我,你和刑钝都会是北鞨的将军,是我们的英雄,不再是仆人、奴隶!”,刑钊稍稍动摇:“可我不能违背主人,我是被派来护送二少爷去洛阳的,我怎么能离开呢!”,刑苏子开始劝刑钊:“阿图鲁说的对,你还是他的师父,你怎么能不管你的徒弟,我会帮你保密,如果刑璞告状我就拔了他的舌头!”,阿图鲁又道:“我是靺鞨人,我只知道自己是主宰,没人会是我的主人,天下万物都是我们的猎物,我们听从首领是因为他会领导我们去获取更好的食物和土地,我们是为北鞨的百姓而战,我知道北鞨已经足够强大,等我当了统帅就让南方的天朝怕我们,惧我们,我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这样才是有血性的汉子!”,苏子听见“男人”两个字偷偷地笑着,刑钊被阿图鲁的一番雄心壮志的话语打动,点头答应了阿图鲁,刑苏子为阿图鲁高兴之余又问:“你刚刚说刑钝,你连他也要带走?他也来了吗?”,阿图鲁回答:“是,他也被你父亲派出来了,刑钝大哥虽然笨拙却天生神力,一定能成为无敌将军。”。
刑苏子觉得阿图鲁被志气冲昏了头脑,道:“我大伯母一定找你算账,你就别做梦了,大大哥一定不会跟你走。”,阿图鲁说:“你不知道,你每次醒来都是风云变换过后,你大伯母今天下午回东海了,不会再回来了,刑钝大哥其实什么都明白,他一定会跟我走。”,刑苏子拉住阿图鲁问:“为什么!为什么大伯母要离开?”,阿图鲁道:“不知道,总会不是跪的累了。”。
刑苏子把阿图鲁送上马,刑钝果真愿意跟着阿图鲁走。
“你们都要走。”,苏子有些伤感,这个大巨人摸摸刑苏子的小头又摸摸自己的大头就算是告别,刑苏子叮嘱阿图鲁道:“你一定要给我大大哥取一个漂亮的妻子,小心哪一天我去探查。”,阿图鲁说:“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刑钝大哥。”,刑苏子勉强笑笑,道:“你偷走了我父亲的两员大将!”,阿图鲁摇摇头:“不,是三员。”。
“什么!?”
刑苏子看了看问:“还有谁?”,阿图鲁看向太白山川,一路的风已经把来时的路覆盖,道:“路已经不见,他一定会来的!”,苏子也回头看,道:“是没有办法回头了。”,阿图鲁顿了顿,道:“苏子,我最想偷走的是你。”,刑苏子向后退了几步眼泪汪汪,道:“你偷不走我了…”。
一阵寒风卷来,苏子脚下一股凉意直冲心底。阿图鲁带着刑钊和刑钝绝尘而去,留下苏子在雪中哭泣。阿图鲁不时的回头看,偷不走的人带不走,带得走的人留不下,如果你不是仙我不是人,如果你能够和他分离,到我的雪原来,可惜,你不是我的命中注定。
刑苏子踢了踢倒在雪中的刑璞,说道:“别装了,现在你可以好好向我父亲交代了。”,刑璞睁开眼睛起身拍掉灰皮裘上面的雪,道:“小公主,你要我怎么交代?说您把刑钊和刑钝放走吗?还是说我假装被打晕故意放走阿图鲁?主人只叫我照顾您,可是您做主送出去两个,我也只有遵命了。”,刑苏子走向大笼子把黑布扯下,满意道:“对,到时候你向父亲回禀时就这么说,我放走了他们,你们怎么运这四只灭蒙鸟?就这样带他们走?我父亲说是干什么用的?”,刑璞上前回答:“主人的吩咐,让二少爷带给大少爷的。”,刑苏子摸摸腰间果真挂着一个金哨子,刑苏子打开笼子放出这四只秃顶的大灭蒙鸟让它们出去觅食。
远离了北方的冰雪无情,来到了繁荣富庶的大唐。
洛阳城中花团锦簇,很多商客摆出自家的花供大家欣赏,还有一个叫做牡丹之楼的二楼正在举办牡丹大赛,楼上楼下挤满了人,刑莪术骑着一匹大黑马停在下面看热闹,刑璞和仆人们驾着五匹马拉着的大铁笼拼命呼和着挤过人群。灭蒙鸟在笼子中挣扎着想要冲出去,发出吓人的叫声,路上所有的人都看向刑璞带着的马队,马匹听到灭蒙鸟的叫声也开始嚎叫,好像生命受到了威胁,灭蒙鸟险些把黑布呼搧掉,狐仆急忙扯住黑布。
刑莪术上了楼,挤进人群中,一个穿着普通的俊美少年正在吹嘘自己种的红牡丹,“各位赏牡丹爱牡丹的人仕,我种的这盆红牡丹头吻绿叶稍显羞涩,不具雍容富贵的表象却有暗恋群芳的真心,只要有人愿意出十钱开元通宝金制的钱币,在下愿送一盆醉菊,此菊乃是我日夜以酒灌溉而成的,各位请看,这盆醉菊已有朦胧之态,白菊中透着一股红晕甚是可爱。”,刑莪术细看美少年从桌子下拿上来的一盆白菊,叶瓣上确实有淡淡的粉色。
周围的人一阵哄笑,旁边带着牡丹的参赛者也来看热闹,纷纷嚷嚷的一阵聒噪,“真是可笑,好好的赛牡丹大会竟有人想要靠一盆白菊来争第一……瞧瞧你的牡丹垂头丧气的,有什么资格来和我们比拼……快走吧,十钱已经够贵竟然还要金制的!铜制的一钱都没人出……”。刑莪术上前搭话,道:“这位兄台,我愿意出十钱金币买你的醉菊,你的牡丹就还给你。”,少年不同意:“不行!你既然看不起我的牡丹就走开,我之所以要十钱金币是因为我的花值这些钱,既然不买我的牡丹就请告辞。”,美少年抱着两盆花挤过人群冲下楼,刑莪术走到楼台边看他出去只见他两手空空,也没有身背什么袋子,少年骑上一匹马,欲走又迟,抬头往楼上看看,无奈的往城门口去了,刑莪术心中纳罕:“不要我的钱连自己的花都扔了!真是怪人。”。
刑璞好不容易带着车马仆人走过这条街,回头发现刑莪术不见了,急忙派一个小仆去找,因为灭蒙鸟不可见人只好先行回到洛阳城中的刑宅。刑莪术从没看过热闹,即便是小仆来找也不愿意回去,等到天渐渐暗了才肯回去,刑莪术来到刑宅,心想人间的家宅不过如此,却没有见到刑金,就连黄柏也不在,整座大宅连个主人都没有却只靠几只狐仆和一群凡人守着。到了晚膳时间才感觉到人间的好处,美酒比战神庄的好,只是菜肴略逊于知母做的,刑璞一个劲儿给刑莪术满酒,刑莪术喝的醉醺醺开始和刑璞说话:“刑璞?刑大哥?你说你是对我父亲忠心还是对我忠心,还是说,你最听的是我大哥的话,还有苏子,你快说说,我…来听听。”,刑璞一边斟酒一边笑,好好的“书生”漏了馅儿成了醉鬼。刑璞回答:“二少爷,我生是奴死了也是奴,主人之命不敢违抗,我是大少爷的护卫他的话我必须听,对于您,我刑璞最是忠心,至于小公主我就是人间的下人,下人就该保护主人一家。”,刑莪术看刑璞一副狗奴才嘴脸,接着说道:“忠心,说得好,即是如此,我问你,阿图鲁、刑钊和刑钝真的是被我父亲叫回去的?咱们这么顺利就来到洛阳,这不是很奇怪吗?按照你们所说的苏子的个性,即便是阿图鲁在,她也早去游戏人间了,我每次醒来都在帐篷里,她能这么乖?就知道你在骗我!说!”,刑璞被最后一个“说”字吓了一跳,杯中的酒洒出了一点,刑璞定定神,道:“好,我也不怕得罪小公主了,说!阿图鲁在大家宿营的时候逃跑了,刑钊去追他,不然他回去没办法向知母交代,刑钝被阿图鲁暗中打伤被送回战神庄了,小公主是怕你知道对阿图鲁不利,阿图鲁又偷偷跑掉把小公主扔下不管,小公主这一路上都在暗自神伤,要不是我时时劝慰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可是从没看过小公主这样啊!”,刑莪术听到阿图鲁成了叛徒又打伤刑钝,还真是火冒三丈,心中暗想:刑铎大哥这么多年对阿图鲁的提防不无道理,不管怎样,阿图鲁离开战神庄就是威胁,看来阿图鲁留不得,刑璞忠心有余,恐怕野心也不小,他竟然开始自称下人了。
刑莪术拍拍刑璞的肩膀笑着说:“刑璞,不要告诉苏子我逼你说了实话,等找到大哥,事情办完了,你要帮我惩处阿图鲁。”,刑璞继续斟酒,道:“二少爷,这怎么是您逼迫的呢,其实我早就想告诉您了,要不是小公主威胁我说阿图鲁是我和她合伙放走的,只要是她开口了,我说我没做过也不会有人信的。”,饮过几杯后刑莪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子时已到,刑莪术和刑苏子开始一刻钟的身灵互换,由于喝了酒的缘故,姜厚朴的开的药的药效减半,刑莪术被心口的疼痛唤醒了,刑莪术满头大汗紧紧抓着胸口还是忍着半声不吭,刑莪术挣扎着往门口走,刑璞却假装喝醉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刑莪术跌倒在院子里,躺在地上翻滚了近一刻钟,直到眼前一片模糊,好像刑璞的身影从屋子里跑出冲向自己,听到一声呼喊,“二少爷……”,刑莪术便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刑苏子被刑璞的一声声“二少爷”叫醒,睁开眼看到月亮正挂在自己的头上,心情很是愉悦,她被刑璞扶了起来,刑苏子看看自己身上稍显宽大的白衣已经沾满了灰土,叹了口气,道:“明知道会脏为什么要穿白色,好了,我也得跟着换衣,刑璞,你去把我的淡蓝色的那套男装拿来,我不穿裙衣了,太不方便了,知母说我到了外面一定要换上男装免得被强盗抢走。”,刑璞站在那里不动,道:“恐怕还不行,现在您还不能走。”,刑苏子有点生气,道:“为什么!昨天不是已经到了洛阳城外了吗,你说大约未时就到家了,我现在站着的地方难道不是家吗?信送到了,我要走了。”,刑璞说:“小公主,大少爷不在洛阳,就连黄柏也不见了。”,刑苏子很快把白靴脱掉,光着脚站在刑璞面前,刑璞急忙去取一双小紫靴来,想要蹲下亲自为刑苏子穿上,刑苏子急忙坐在地上一把夺过鞋子,对刑璞说道:“只有阿图鲁和黄柏才行,还有,我自己能穿。”,刑璞愣在一旁,等刑苏子穿好了鞋急忙去扶着,又笑脸盈盈道:“小公主,这回阿图鲁不在,我得赶紧给您找到黄柏那老头,要不然您自己穿多麻烦,现在还要麻烦您回房自己换衣服,马上要四更了,我也回去休息了。”,刑苏子还想叫住刑璞,却只剩下落寞的背影留给自己,刑苏子心想:刑璞这是怎么了,生气了?他也会生气?一定又是父亲吩咐照顾我的,看来有一个主人真麻烦。
刑苏子很快穿戴好,背上行囊,骑上自己的汗血红马,又把刑莪术的马也带走,踏着月光溜出了洛阳城,刑璞把四只灭蒙鸟放走,然后偷偷跟在刑苏子的后面。刑苏子离开了洛阳城,走上了一条大路,路上遇到一个骑着大骡子的小贩,前前后后与自己相距不过四五里的走着,那个小贩自言自语着,辛苦了自己要到扬州去贩枣,刑苏子忍不住搭话,道:“前面的那位大哥,你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扬州,那里怎么样?”,小贩哈哈大笑:“怎么样?小兄弟怎么看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想必是太过娇贵在家里当姑娘养了吧,就算没出过门怎么连“人生只合扬州死”这样的诗句都没读过吗?”,刑苏子大喜,念道:“人生只合扬州死,听着不错,应该是个好地方,这位大哥,你知道怎么走吗?”,小贩笑道:“小兄弟,你要是不嫌我的骡子太慢就跟着我走吧。”,刑苏子躺在马背上望着蓝天慢悠悠地跟在小贩后面,刑璞也骑着马跟在她身后十里之外,小金哨竟挂在刑璞的腰间,四只灭蒙鸟在山林中寻找食物,也越长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