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瑜冰再次醒来时,漫布全身的痛让她回忆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本想让他跟林豫能有所进展,却不想最后让自己走进去了。
睁眼看着眼前熟睡的湘郡王,他的脸好像比以前认识的他消瘦了许多。心中有着满满的酸涩,早就知道自己喜欢他,喜欢会对她偶尔露出温柔表情的他,可却不得不面对自己无法给他幸福的现实。
睁大眼睛看他的额头,看他的眉毛,看他的眼睑……好像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一样,要将他的样子牢牢地锁在脑中。
倾身在他的双唇上轻轻地碰触了一下,然后小心地拿开他揉着自己肩膀的手,下床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最后回头将他的被子拉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门口走去。
顺手将他扯掉的腰带和斗笠拾起。
走出胜寒楼的大门时,看到一脸着急的曹霖站在眼前,见到出现,他上前忍不住责怪道:“你非要这样吗?为了让自己死心非要守在房外一个晚上吗?”
苏瑜冰没有说话,摇摇头越过他向前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失落和伤痛,快走几步跟上她。
“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想明白了,如果想放手就该放得彻底。”
虽不解却不追问,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离开王府,他要帮她完成最后的心愿。
苏瑜冰刚离开不久,湘郡王就醒来了,昨天的药分量很大,此时头还有些痛,伸手按按额头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只记得自己从书房出来后有人跟着,后来知道是那个白衣女子送药给他,然后进屋发现林豫不在,本想坐着等她的,可是慢慢地全身发热,呼吸也变得困难,就打算离开去倒点水喝,因为茶壶里的水被他喝光了。
可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没什么印象,想再想清楚些头很重很紧,甩甩头做起来。掀被下床的那一刻被床上的某个印记吸引住了,那是暗红色的、形状像火焰,在桃红色的床单上特别明显。
本迷迷糊糊的湘郡王突然之间清醒了,意识到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事。
可一时想不起那个人是谁。
他想到的只有林豫,最终还是走出这一步了,心里变得很平和,还是放弃了那份执念。
收拾妥当以后,才向门外喊道:“来人!”
过了许久小茗和小兰从跑进来,湘郡王皱眉看着气喘吁吁的她们。
不悦地问:“一大早跑哪去了?本王都叫了好几回了。”
“启禀王爷,奴婢们刚从毓静院回来。”
“太妃怎么了?”说起毓静院湘郡王第一个担心的就是湘老太妃的身体。
“太妃她没事,只是王妃……”
“王妃出什么事了?”
小茗和小兰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后,然后低头小声地说:“昨天傍晚王妃说让我们去毓静院照顾太妃,第二天天亮后再回来。”
湘郡王思考那话里的意思。
“我们本来不放心的,不过王妃说晚上王爷会过来,所以我们才去的。”毫无表情的王爷让她们最害怕,所以把事情讲清楚。
“王妃现在人呢?”
“王妃不在房里吗?”说着她们俩还探头看了房内的每个地方,确定没有王妃的影子,心中也是很奇怪。
“去把王妃找过来。”
坐着桌旁,手支着头,轻轻地揉着,脑中比刚才清楚了一些。
昨天来了以后确实不曾见过林豫,脑中唯一有印象是另外一个女子端药给自己的场景。
想到这里抬头看着门外她昨天站着的地方,门口躺着的那只空的青花釉里红的碗让他的心跳快了好几下,呼吸也跟着不均匀了。
脑中出现了那一幕用强将她按在门阑上亲吻的情景。
突然站起身,虽然接下来具体的经过记不起,但是他已清楚那个人是谁了。
不待多想冲出了房门,在胜寒楼门口看到两个侍卫,停下脚步,问道:“见到曹公子的徒弟没有?就是穿白衣服的姑娘。”
“回禀王爷,半个时辰之前她和曹公子离开了。”说着侍卫还不忘指向大门口。
心中的猜测更加肯定了,她今早刚离开,那么说明昨晚留在这里。
没有细想,快步往前走,临走时吩咐道:“替本王准备一匹马。”
“王爷,有人找你。”快要到大门口的时候,白管家不顾自己年迈的身体向他快速跑来。
湘郡王微微皱眉看着白管家,越来越风尘仆仆了,也不顾一点自己的年纪。
冷眼看着他。
“王爷一大清早有个自称王妃爷爷的老人家来找你,我本来以为你在书房,才将他带过去了。”
林豫的爷爷?
这才发现自己真的不了解林豫,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家人和以前的生活。
心里多少有一些自责。
望望门口的马匹,然后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刚进书房,本来坐着的一个老者马上站起来,湘郡王看了他一眼。
他满头银白的头发,穿着一袭青衫,目光凛然,自有一股正义之气,湘郡王的脸色变得柔和了许多。
“请坐。”
“湘郡王爷。”
“你是林豫的爷爷?”祖孙俩的眼神还是有些相似的,而且他的镇定让湘郡王能相信他们之间的关系。
“今天老夫来找王爷就是为了豫儿的事。”湘郡王不明白他现在的担心是因为什么,看他这个人感觉不是会过来插手管孙女的婚事的人。
平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昨晚我收到这样一份信,说豫儿在他们的手中。”说着起身将一份信递给了湘郡王,湘郡王疑惑地接过信,展开信一看,如剑的双眼微微眯起,迸射出一阵寒意。
信中写道:林光正,十五年前废太子之事绝不能提起,否则你见不到唯一的孙女了。
“林豫现在在他的手里。”醒来以后没有考虑林豫昨晚不在房里的原因,看来那时她已经不在王府了。
又看了信一眼,才抬头看着眼前的老人。
“您打算怎么做?”从他将信给自己看,从他毫无畏惧和维诺的眼神看出他的睿智和沉稳。
“十五年前,我的家人因为同样一件事被软禁了,最终我选择了沉默。”想起当年的事,林光正有一些懊恼,压下脸上的不易察觉的担忧,平静下来说:“但是现在,老夫不想重蹈覆辙了,我都是快死的人了,我不想怀着内疚进土。”
眼睛不自觉地眯起,对于他,湘郡王有了兴趣。
原来他就是当年唯一知道内幕的人。
“我必须要将当年的真相说出来,可是唯一担心的就是豫儿的安危,我不想因为自己的良心而害了她。我现在只希望你能保她平安。”此时的他是一位只关心孙女的爷爷。
“放心,既然她嫁给了本王,本王就有责任去保护她。”
“这样老夫就放心了。”
说完林正光拿起放在茶桌上的一个木头雕花盒子递给了湘郡王,湘郡王疑惑地接过盒子,慢慢地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一封信和一本蓝色的册子。
“这封信是当年他写给我的,而这本册子是当初我当太医时记录的湘太子那场疾病的症状和诊断。”
听他这么说,湘郡王立即伸手拿起那本册子,屏住呼吸翻开来。
“丙寅年二月初三,太子双脚无力,神志不清,无法认清身边的人,脉象轻按可得,重按则减,浮而不力。”
“丙寅年五月二十一,太子面色潮红,眼瞳扩张,呼吸粗重,脉象沉重,认人不清。”
……
看着上面的文字和内容,湘郡王的心跳个不停,非常难受,眼前也模糊了一片,那些被埋藏的事情一件一件地重新浮现在脑海里,八岁以前的湘郡王是个快乐、无忧无虑的男孩子,有皇爷爷疼着,有祖母宠着,有父亲母亲爱着,不知道什么是愁,什么是害怕。
可是突然一夜之间,当时还是太子的父亲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本温文尔雅的他变得痴呆,连最重要的父母妻儿都不认得了,有时整天无力,有时脾气又很暴躁,太医也诊断不出是什么病,也根本找不到药方治疗。
那时的湘郡王看到他都不敢接近。
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疼爱他的父亲,可是在父亲被废成为湘王爷后他的病马上恢复正常了。
不愿再想当年的害怕和痛苦,将手中的册子放下,拿起那一封信。
虽然是十五年前的字了,但一看就认得是那个人的笔记,而信的内容让他心里窜起一股足以燃烧自己的火。
随即放声大笑起来,看着那张信纸毫无遮掩,痛快地笑着。
“如果因为我当年的过错你想要我还债,我没意见,不过如果你能保护好豫儿,我走得安心。”原来他是给自己安排了后事才来的。
对于此时他的坚定,湘郡王感受不到任何的恨和责怪。
“以后你就住在王府里吧。”
对他的话林正光虽惊讶但却很镇定。
“我会尽快让林豫和你团聚的。”
“白勇,让人替林老先生安排一个房间。”
在林正光离开之后,湘郡王盯着桌子上的那封信和那本册子陷入沉思,他微眯的眼神里迸射寒光,让周围的空气瞬间都凝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