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只闻得树叶响声的江月有些许的烦躁,他试探性地欺近,“童暮云?”那柔柔的语调化开周围的风,令她从心里一颤,但直觉却让她让开了些。黑暗中她试着和江月保持距离,“江少爷,这样的玩笑并不可笑。”
“玩笑?”他的脸色骤变,“童暮云,于你,今日我落水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玩笑?”她手扶着墙,牙齿来回扯着唇瓣,老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恨被别人玩弄。”江月不由得震住了,他的手捏住柳树的叶子,撕扯下来,“没想到,接触了这些时日,我在你眼里竟是在玩弄你。。。。。。算我不自量力。”他一股怒意提于胸口,转身便往屋里走去。
“那你要我如何想?!”童暮云提高嗓音,却没有回头,“难道你要我以为,你江家的少爷宁愿放弃自己如花似玉的未婚妻,只为了我这个。。。。。。我这个。。。。。。”她吞咽了一下口水,艰难万分地说,“我这个在童家没有分毫地位的小女子?”她低叹一声,摇摇头,“如果你是真心诚意的,那这么久了,你却没有告诉我你和你父亲来童府是为了提亲,而我如果知道你会是江家的女婿,根本就不会。。。。。。。”根本就不会容许自己去接近他。江月茅塞顿开,他终于明白她这些日子在别扭些什么,在担心些什么。
“我承认,在来这里之前,我爹曾和我提出要娶童家的小姐为妻,但娶与不娶全在于我。若非我亲口答应,没有人可以勉强我,就算是我爹也不能够。”童暮云抬眼,复杂地望着他,“可是今日在大厅上,你并没有一口拒绝这门亲事不是吗?”她是从程伯口中得知今日傍晚在厅堂上的事情,程伯对她说,“小姐,他并没有否决。”
江月有些吃惊,随即眼睛却一亮,他嘴角忽然含笑,“可我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不是吗?”他侧过脸,“童暮云,我不论别人怎样去想,只需问你一句,江月于你究竟算什么?”如此直接的话语,坦荡不含修饰的眼睛,直逼得童暮云无处可逃。算什么?与他第一次在后院的诡异相遇,当时她在发病,只是短暂的眼神接触,除了震颤,别无他想。之后被他认出,她感觉犹如芒刺在背。然而,他在她痛苦的时候伸出自己的手给她咬,他不断询问她的真实身份,他载着她夜晚偷偷去寺堂,他把她藏在自己的房中,他诱骗她写下自己的名字,他教她学画,吹曲。。。。。。一幕幕合成不可思议融洽的画面,跳跃进她的脑海。
她的心是肉做的,柔软得可以塞下棉花,也太容易被感动。现在恍然明白,也许早已在这些不经意间,失了心魂。可是一个人往往不能全然想到感情的方面,她有理性,理性这时候起了大作用,猛然一缕晚风吹过,吹醒了她的神智。
“这个问题这么困难?”江月悄然伸出手想拂开散在她额际的发丝,童暮云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江少爷,无论你是不是即将娶童暮溪为妻,但有一点我甚是清楚,那就是童暮云永远不可能和江家的人牵扯上什么。”她一回身,掩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我不信,你在撒谎。”江月低沉地说道,“完全是你的自卑在作祟。童暮云,你看着我。”他强行扳过她的身体,“当着我的面,你告诉我你讨厌江月这个人。”她不语,他笑了,“你看你说不出口对吗?你。。。。。。”
“我讨厌江月。”不响却清晰的声音,足以让江月听见,跨过耳朵,直达脑后方。“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对吗?”童暮云力持镇定。江月松了手,就这么定定看着她。他在心里嘲讽自己,江月啊江月,你自负了二十一年,目空一切自以为可以掌握周遭,就是这么生平第一次开口坦诚真心话,却被狠狠践踏。她童暮云是谁?不过是个姑娘而已,就把你给吃得死死的?你何曾被人这么彻底地拒绝?
“滚。”半响就在童暮云快要感到窒息的片刻,江月转过身背对着她,说了这么一个字。童暮云感觉眼前有些发黑,她不由得张口,“江月。。。。。。”
江月回头,刚才的眼神早已不复存在,转而的是眼中的冷情,“不要叫你讨厌人的名字。”童暮云像是被什么噎着了,顿时无言地愣在当场。她脑中一片混乱,对于江月这个人的一切特殊的感情犹如潮水般自下而上涌了过来。她左脚刚想上前,方踏出一步,东院外头有人走近的声音令她背脊除了一身的汗。她要说的话都来不及了,她知道有人进了东院。
江月没有回头,倚墙而立,童暮云很快将自己掩在了柳树后面,从刚才来的东院后面消失了。当童暮溪的丫鬟雅儿踏入东院的时候,童暮云已经匆然离去。
“江少爷!”雅儿见江月靠着墙,倒是被他吓了一跳。江月的脸从黑暗中浮现,“有事吗?”
“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她很关心江少爷的伤。”雅儿将手中的药瓶递给江月,欠了一下身就离去了。江月捏着白瓷的药瓶,伫立在屋外很久。许久,他轻笑一声,“童暮云。。。。。。”眼前浮现那张除了疤痕显得清清雅雅的小脸。他方才的确是失了控,忍不住冷语相向,如今静下心,仔细琢磨着她的话语,发现并不十分的可信。
“童暮云,你讨厌江月,却还在意我和童家的亲事?”江月低低叹道。
那头,童暮云失魂落魄地回到西苑,程伯嘴里叼着烟等在屋门口,“你去见了江少爷?”童暮云心里猛地一阵刺痛,偏过头就想进屋子,程伯忽然叫住她,“小姐,你有没有忘记程伯曾经和你说的故事?四十年前,京城有户大家的小姐,父母都是满洲镶黄旗,达官显贵,小姐的陪读是个男子。。。。。。”程伯没有说下去,望着夜空的眼睛变得有些深邃。
“小姐爱上了那个陪读的小厮,但是,被硬生生分开了是吗?”童暮云接着程伯的话语说了下去。这个故事在她十五岁的时候程伯和她说过,程伯是个见多识广的老头,从她小的时候开始,他不停地和他说一些外面的事情,她被围困在童府,却对于他故事里的地方,人儿有着太多的幻想。他的那么多故事里,最吸引人的,便是有关于京城的。
“小姐,那个书童便是我。”程伯忽然开口,童暮云立在原地,失了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