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是从童府的正门进去的,还未走到正厅,远远地就听闻正厅热闹的谈论声和笑声。沿着院子,他看见两边是用眼红彩绸系着的一箱箱东西。心下有些不妙,他疾步步入正厅,偌大的厅堂黑压压地坐满了人。一见有人进来,一双双眼睛立刻移到他身上。
“哟,我们的主角来了。”江老爷见是儿子江月,立刻笑眯了双眼,眼角的皱纹若隐若现。江月打量了四周,见到坐于一旁的一位五十多的老汉时,他不禁开口,“李伯伯?你怎么会在这里?”江老爷立刻皱眉,“什么傻话!你李伯伯是特意为你的婚事而来。你没瞧见那院里的聘礼吗?你李伯伯可是辛苦了,才刚下船,你要好好谢谢他才是。”
江月瞬间愣住。自己的父亲说什么?为了他的婚事?童老爷但笑不语,一脸满足的模样。江月立刻明白了,他望向自己的父亲,是自己的父亲摆了他一道!他根本没有同意要接受这门亲事,可父亲却不顾他的意愿,早已写信让人从台州江家送聘礼过来!所以说,无论他是否同意娶童暮溪,从父亲带着他来到南浔的那一刻起,他就必须娶她做妻子!太可笑了,他江月自认是江家饿独子,能自立也能独自做决定,今日竟成了砧板上的猪肉,任人宰割,而这屠夫,竟是自己的父亲。
“爹,我。。。。。。”他欲开口,江老爷却打断了他,“月儿,快去准备准备,晚上你童伯伯已经请了这镇上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要当众宣布你和暮溪的亲事。你可不能丢你童伯伯的脸面哪!”坐在高堂上的童老爷笑逐颜开,说着客套话,“江兄这是哪里的话。江月这孩子只要一站在那里不用开口就已经让我撑足面子了。”“哪里的话。”
江月根本无心去听他们二人互相之间近乎虚假的称赞和讨好,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何种神情,只是说了一声,“我先回房了。”就背过身从厅堂后面离开了。
回到东院,他关上门,老半天缓不过来。这实在是个太大的意外,不,也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父亲给自己下的一个套。如今,聘礼已经送来,聘金也在童府,如若退婚的话,对于童家,对于江家,对于童暮溪,都是颜面丧失的事情。父亲摆明了告诉他,无论他愿不愿意,也要娶童暮溪为妻。
江月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手撑着头,沉思着。半响之后,他站起身。无论如何,他必须去找暮云说清楚,如果不能讲明白,那误会便会接踵而来,他想,她应该也得知了江家来人的消息,他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他的。他必须去见她一面。
这么想着,他便起身打开自己的房门,顿时刹住了脚步。门口站着一个人,望着他,“月儿,你这是要去哪里?”江月退回房间,冷然看着江老爷踏进房门。
“爹,你究竟想怎样?”“你问你爹我想怎样?我倒要问问你想要怎样?月儿,我已经给过你很长的时间来考虑你和童小姐的婚事。”江老爷坐到椅子上,“既然你始终不肯给你爹我一个答复,那么我只有自己替你决定了。”
江月手撑在书桌两侧,盯着自己的父亲,“爹,你真的是要我考虑吗?还是无论我的想法如何,都不会改变你的态度?”他顿了一下,“打从你告诉我要来南浔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是你手头的一枚棋子,和童笑海交好的棋子!”
“混账!”江老爷睁大双眼,一挥手就给了江月一个响亮的耳光,气的发抖,“孽子!怎可对你爹如此说话!”江月头侧向一边,半响后,他轻舔受伤的嘴唇,“爹,打得好。只不过你有没有发现,你打我是因为我猜中了事实让你恼羞成怒?”
江老爷颓然坐下,叹了一口气,“月儿,爹这么做也并没有什么错。于江家,和童家联姻是最好的选择,于你,娶童暮溪这样漂亮聪明的姑娘又有什么不好?这本就是一石二鸟之事!”江月闻言忽然笑起来,拍了拍手,“说得好,一石二鸟。爹,你当年娶娘莫非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江老爷震住,“你。。。。。。”“那就太可悲了。虽然爹能做到娶不爱的女人,但我不能。”江月眼睛蹭两,一字一句沉吟道,“今天的晚宴我不会参加。”
“不参加?”江老爷冷笑一声,“那好,不参加,你不在乎童老爷的颜面,不在乎童小姐的颜面,难道你也不在乎你爹和你李伯伯的老脸?”江老爷走路有些蹒跚,“你自己好好想想,退婚是何等大事!前些日子叶家退婚另童老爷遭受打击不小,我想你也亲眼看见了。难道,你想。。。。。。”江老爷没有说下去,而是对着东院外张望,“如今大院里已经摆上了至少有二十桌,来的都是南浔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你执意如此那你爹也没脸再待下去了。。。。。。”
江月闭上双眼,手渐渐握成拳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父亲说得并无道理,他不是鲁莽的人,也知道每一次的言行都必须考虑到后果。也许,今晚他可以暂且答应先拖过去,日后再慢慢周旋。他正犹豫不决,外头就有人闯进来,“江少爷,江少爷!”
江月和江老爷对视一眼,江月问道,“什么事?”
“我们家老爷已经去了院子,说就缺你们二位了,这不让我来请你们去前院。”江月心里一沉,一切都已经准备好,根本容不得他多加考虑。江老爷望向他,那眼神竟是带着几分请求。江月在父亲那样的眼神中渐渐软了几寸,他对着来通报的丫鬟说道,“让我穿件衣服随后就来。”江老爷无言拍了拍江月的肩膀,一步步走了出去。
江月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前院的,院中人声喧哗,童府的下人忙忙碌碌,端菜,招待,穿梭不停。童老爷笑眯眯一桌桌走过去亲自寒暄,一张张面容都是江月未曾见过的。
“江月,来,这是镇长。”江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感觉自己如同被人牵着走的木偶,没有自己的思想,脚和手都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童府,童老爷,还有这场可笑的晚宴。他就这样被童老爷当做准女婿一般带着,见过了一个又一个达官显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