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不断蒸腾,两人都显得过于激动。暮云踮起脚尖,这样才能呼吸到空气。在眩晕中,她感觉自己就似要化开那般。江月的嘴唇吻到她颈项的时候,她迷糊地听到他说,“这些时日,你有没有想过我?”暮云察觉自己一股热气随着他的问句而聚集到眼眶里面。
“他有没有这么对你?”江月的一个动作令她惊呼出声,而随之而来的近乎是审讯的口吻让暮云知道他在生气。欢欣鼓舞溢满胸口,她喜欢江月因为她而显露出的酸味,这表示他在意自己。“你笑什么?”江月见她嘴角竟然勾起一抹弧度,便恶狠狠地问道。
“江月,我们算不算是偷情?”背着所有人,他们躲在这只容得下两个人的船篷内,做着有违世俗的事情。但她不怕,因为她从江月乌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幸福的笑意。江月没有回答她,而是扣住她的手。两人手上全是粘湿的汗水,却都不愿意松开。暮云承认自己那一刻是疯了,有无尽的火焰在燃烧,谁也浇不熄这场火。她用尽全力勾住江月的脖子,就好像藤蔓依附在支架上那般。躺倒的时候,她只感觉周遭都在摇晃,然后听到江月轻叹一声,“你身上有股香味。”她只能将自己更紧密地缠住他而说不出一句话。
那一晚,是暮云二十年生命中最动人的一晚,却不知,风暴,总是在动人之后。
童家的人找了江月一宿,童老爷更是难眠,江老爷和李管家坐在厅堂里。三个人各怀心事,一时之间过于安静。他们眼瞧着外头的天由黑转白,童老爷再也坐不住了,“江老弟,看来江月是不打算回来了。”江老爷浑身是汗,心中早就将自己那个不孝的儿子骂个千百回,但却苦于无法发作。刚想对童老爷解释什么,忽闻府门被打开的声音。三个人不约而同朝来人望过去,正是江月。
江月肩头还沾着清晨的露水,面色极为平静。江老爷连腿都站不稳了,见到江月便挥手一个巴掌,“死哪里去了!?”江月头被打偏了,一时之间难以回神。清晰的五指印在脸上好笑不已,他下意识舔了一下自己流血的嘴角,“爹,我还有自由。”“这不是在台州,是南浔!你有什么自由可言?”江老爷急得差点跳脚,“昨天一清早就不见了人影,到今早才出现,你究竟是想要怎样?”
江月异常的冷静,他低下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不通报一声就一夜未归,害爹和童伯伯担心了。”童老爷点点头,眉头舒展开来,“这便是了,出去玩也要有个限度。”他是在提醒江月,应该多陪陪暮溪而不是把她置于不顾。
“老爷,老爷。。。。。。”春茗忽然跌跌撞撞进来。“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春茗一脸惊诧和为难,“老爷,这大小姐从叶府回来了!”童老爷险些没有站稳,“什么?你说什么?”话音刚落,府门外,一身鹅黄色外衫的暮云身影渐渐走近。到了厅堂中央,她垂眉跪下,“暮云回来了,请老爷恕罪。”童老爷几乎是眼前一黑,脚下一软,便一头栽倒。厅堂顿时一阵慌乱,春茗的尖叫声,江老爷和李管家的求助声。。。。。。一时之间,乱作一团。江月眼神穿过好几个人,投射在暮云脸上。她几乎是刹那白了脸,一双眼睛惶恐而惊惧。
他想起今早在船上醒来,他们眼神相对的瞬间她羞涩万分的笑容。没有想到,本是有数不清的话要说,本是有太多的问题要问,本是有许多的误会要解释,可到最后,什么也没说,却是越过了这道防线。
她坐起身披散着头发背对他说道,“可能我回府又要掀起一番波澜,不知道为何,我总有些不安。”他从背后环住她,“总之无论怎样,你都不可以来之前那一招。”一走了之,连个背影都不曾留下,直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江月,我们别一起进府,你先回去,我不想童府的人看到。”他愣了一下,“你在意?”
她很认真地告诉他,“虽然我不喜欢童府,但我们已经几次三番把搅乱童家的正常生活。你意图退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如果再让我爹。。。不,童老爷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怕。。。。。。”他用手阻止她再说下去,“我明白了,其实,你还是在意你爹的感受。”她一怔,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神采他捉住了。于是他明白了,她终究是童笑海的亲生女儿。包括此时此刻,童笑海昏过去的瞬间,她几乎也是摇摇欲坠。
暮云脑中片刻空白后,想要上前,刚蹲下身想握住童老爷的手,忽然一下子吃痛,原来自己的手被打掉了,“别碰我爹。”她抬眼,撞见的是自己的妹妹暮溪那她从未见过的眼神。怨恨,不甘,痛苦,夹杂着一切可以吞噬自己的火焰。她浑身血液凝结成一块,在回过神之前,暮溪已经让人将童老爷架走了,她自己也跟着离开了厅堂。临走前,她又深深瞧了自己一眼,也用眼角扫过江月。
厅堂上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算是安静下来了,只剩下了暮云和江月两个人。“你爹,他不会有事的。”江月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暮云恍若未闻,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这一次,他是因为我,是被我气的。”以为不会难受的,以为这个二十年都未曾开口叫过的爹不会给她带来任何波动。可方才就在他闭上眼睛往后倒的瞬间,她觉着自己的心也凉掉了,如今,她手冰冷。暮云撑开脚步,江月想要叫住她,却不知如何去安慰。而这边童老爷的屋里,挤上了一堆人。大夫把了脉之后皱眉,“是受了刺激一口气一时缓不过来,老爷需要多多休息调养,再也不要让他受刺激了。”暮溪站在一旁听完后让下人送走大夫,自己挥退了所有人,缓慢踱步到童老爷床前。
“爹,童暮云她为什么又要回来?她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她母亲短命,你从小待她不好,但这并不是我的错,只要她一出现在江月面前,江月眼里就容不下我。更何况她还把你气成这样。这个姐姐,是不祥的,童家不可能容得下她,你说是不是?”她笑了,却落了一滴泪在锦被上。她内心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一个令她不能回头的决定。
盛夏的南浔闷热难当,暮溪走回自己的屋子,拿了一件外衫就往外走。“小姐,你要去哪里?”雅儿有些担心她。她瞧了雅儿一眼,“出去。”“可老爷还躺在病床上。。。。。。”雅儿收到她冷然的目光,闭了嘴。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雅儿低头叹气,“小姐再也不是以前的小姐了,童府也再也不是过去的童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