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月圆之时。
空气中都是桂花酿的香气缭绕,象征团圆的各色月饼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来往的人群沸腾着一股兴奋,树树银花,珠光宝气,满城烟火照亮了半个夜空,就连那平日里总是显得清冷而遥远的明月也被染上了尘世的金辉,透出一股耀眼的光彩来。
今晚的上阳城注定是个不夜城。
琉璃神态轻松的穿梭在人群中,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这样的俗世繁华,恰恰有一种让人感动的温暖。
“小姐,你看!那边,好漂亮啊,还有那儿!”疏影也是难得一次看到这么热闹的景象,一路走来都不住的左指右点,过于兴奋的时候甚至还忍不住拉扯琉璃的袖子,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沉稳娴静。
琉璃也难得的没有生气,只是任由疏影拉着自己,有时还转过头看一眼疏影指向的地方,嘴角就会不自觉的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钟清彦看着琉璃脸上的微笑,不同于往常的清冷和疏离,多了分烟火凡尘之气,让她整个人显得更生动和真实,这样不寻常的柔和竟让她有种奇异的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
察觉出自己的想法,钟清彦有些无奈的笑笑,随即又释然,看着在前面渐行渐远的人,直到那道身影快要融入到人群之中,才终于开口唤道:“璃儿。”
琉璃回头,就见钟清彦一身白衣站在那儿,洒然而磊落,炫目的灯光给他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月牙白的衣服透着高洁和神圣,温润的笑容依旧,那双仿佛看透人世的眼睛却在月色中闪烁着明亮的光。
琉璃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走近,他脸上瞬间绽放的光彩眩晕了她的眼,那样明亮而灿烂的笑容并不属于他,却又让人觉得是理所当然,琉璃有瞬间的愣怔。
直到钟清彦牵起她的手,愉快的拉着她往一边走:“走,那边好热闹,我们过去看看。”
回过神来的琉璃没有动,她看着两人相牵的手,没有说话。
“怎么了?”察觉到琉璃的异样,钟清彦回过头来看着她。
琉璃直直的望进那双眼里,带着探究和疑惑,她想看清楚那双眼睛里的内容,是怎样的温度和想法。
可是,什么都没有,那双眼睛是那样的坦诚而清澈,没有躲闪、暧昧、尴尬或是其他任何异样的情绪,他还牵着她的手,还带着微微宠溺的笑容,可是那双眼睛却在说:“没什么,这没有什么的。”
琉璃内心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不少,眼眸微微垂下,却扬起一个轻松愉悦的笑容:“好像是在猜灯谜,我们也去看看吧!”说着就径自向着围了一圈人的热闹的摊位走去,不动声色的抽出了手。
感到空落落的微凉的右掌心,钟清彦笑了笑,将右手握成拳背在身后,紧走几步赶上琉璃。
“小姐,真的是在猜灯谜呢!这些花灯都好漂亮啊!”
琉璃点头,确实很漂亮,各式各样的花灯相映成辉,各色光芒闪烁其间,围着的人们不时指指点点,却是热闹非凡。而且这些花灯还不仅仅是悬挂着供人们观赏,更重要的是每一盏花灯上都有一个灯谜,只要猜测出这个灯谜的谜底,这个花灯就可以免费送给他。
花灯和猜灯谜在元宵节的时候是最隆重的,可是中秋节的灯谜会也是很热闹的,而且,秋天正是一个惹人相思的季节,中秋节又更胜,这就让中秋节多了一分诗情画意,因此中秋这晚,随处可见笔墨纸砚,只要有兴趣,都可以上去写上一首或是画上一笔。
这家店除了可以猜灯谜之外,当然也有用于供人们写作的笔墨纸砚,只是这个“纸”好像特殊了一点。
琉璃饶有兴趣的站在一旁看着老板挥着手得意的介绍着自家的规矩:“大家先不要急,听我说啊,今儿个这个猜灯谜可与以前的不太一样,大家看见了吧,这些花灯,都是没有写上灯谜的,大家要是猜出了哪个花灯的灯谜,就要在另一盏花灯上为这个谜底重新写上一个灯谜,如果您的灯谜和原来的灯谜的谜底是一样的,那之前的那个花灯就可以送给您,而且还可以让您在这些花灯中再免费挑一盏,不过,要是您猜错了的话,那对不住,您就留下您的墨宝吧!”
老板的话刚说完,底下的人群就“哄”的一声嚷开了:
“哎,我说老板,这也太难了吧!”
“就是,我老铁头大字儿不识一个,更别提写什么灯谜了!”
“你这不是存心难为大伙儿嘛!”
“就是就是!”
……
大伙儿壤成一片,都怪这老板的规矩太难,那老板却径自但笑不语,任由大伙儿嚷嚷。不过大伙儿嚷嚷归嚷嚷,却有越来越多的人聚过来,都想看看谁能摘得这别具一格的花灯。
“这老板倒是有些意思。”
听了钟清彦的话,琉璃笑笑,心下也是赞同,这样的规矩看起来是难为人,让大部分的平民百姓都没有参与的机会,可是实际上却是另有玄机。引起众人兴趣不说,上阳城是天子脚下,文人墨客不在少数,这样的规矩会让那些自视甚高的文人墨客有优越感,吸引他们的参与,有了他们的墨宝,这家店的档次就提高了不止一层,再加上民众对读书人的崇敬心理,这家店还愁火不起来吗?这一点点损失与以后的发展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况且,要是运气好,碰上个高官贵胄,那就够这家店风光一辈子了。
琉璃暗自好笑,真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如此精明的生意人啊!
“这么有趣?让我来试试。”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来,众人回头,只见一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缓步走来,男子约摸二十出头,斜飞的剑眉,挺直的鼻梁,一双细长的凤眼光华闪烁,嘴角微微上挑,勾出一个戏谑的弧度,整个人张扬着一股霸气,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众人只觉得心里一震,暗叹竟有如此光华无双的男子,看着他走近,竟不自觉的纷纷避让,为他让出一条道来。
男子对此似乎是混然未觉,依旧带着三分戏谑的笑意,走到店门前,一边漫不经心的扫视着悬挂的花灯,一边道:“老板刚刚的话可是算数?”
那老板眼见眼前的男子气度非凡,心道必非凡人,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是真诚恰当的笑意,话也是不卑不亢的热情:“自然是算数的,只要公子对出了谜底,花灯就可以送给公子,公子还可以在旁边这些花灯中再免费挑一盏。”
不以为意地挑挑眉,突然眼睛一亮,绽放出一个欢快的笑容,指着一盏花灯道:“就这个了。”
老板一看,一边吩咐伙计备好笔墨一边赞道:“公子好眼力,这盏琉璃灯可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只有这么一盏,要不是今天是中秋,我都舍不得拿出来呢。”
透过人群,琉璃看清那是一盏小巧而精致的琉璃花灯,八角的宝檐,每个檐上垂下细细的流苏,灯光是圆润的珍珠色,透过琉璃灯壁,隐隐的有一丝光华流转,灯面上画着一幅空山新月图,笔墨清淡,在灯光的渲染下影影绰绰、若隐若现,倒真有几分月夜朦胧之感。
且不管老板的话有几分夸张,这盏琉璃灯确实很漂亮,内敛中光华隐动,流转中却透着几分淡雅。
男子的话刚完,就感到钟清彦似乎是叹了口气,琉璃转过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钟清彦有些遗憾的笑笑:“本来我打算把那盏灯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