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将这场戏写进了村史。如果早几年赶在社教和四清时,没准会写进阶级教育的村史中。
偷枪是很容易的事。这壁虎村的习俗是家家从不关门的,而曾红兵也是受他看过的电影的影响,出门把枪别在裤腰带上,睡觉呢就压在枕头底下。李忆本来身手矫捷,一日晚上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曾红兵床前,正遇上曾刀子在说梦话,咕咕噜噜地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字,正是夏天,曾刀子穿着一条大裤头,就见那胯下直直地冒起一支枪来。狗日的做美梦哩,李忆心里骂道,悄悄地伸手到枕头下,果然硬梆梆的一支真枪。
他没有想到真枪会这么沉,冰凉冰凉的。拿回屋捂在被子里,手指在扳手里转来转去说不出的滋味。好半天才把这枪捂暖了。
兴奋得一夜未眠的李忆绝早就来到曾刀子门前,大声武气地喊曾刀子,曾刀子从美梦中醒来,李忆的枪已对准了他的脑袋。曾刀子一惊,马上清醒了,竟呲牙裂嘴地吼了起来:
来呀来呀,往这儿开枪啦!
这时村民都围了过来。李忆就喊:把这个现行反革命曾刀子捆起来!众人不动。李忆手不能离枪,又喊秦四,秦四犹豫不决,因为在李忆同曾刀子面前,他一时弄不明白哪个是代表一把手,谁真谁假?两个人都同自己有过节,不能站错队。寸三也挤进人群,两个人他都不喜欢,没当官的李忆是兄弟,当了官就六亲不认;没当官的曾刀子还好处,当了曾红兵后就凶神恶煞。尽管李忆在叫自己,他还是看着不动弹。一瞬间李忆也疑惑了,这是怎么啦?有印也不算有权,这有枪也不算有权,这权在哪儿?是个啥子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又实实在在的有,可是究竟在哪儿哩?他弄不明白了。这时的曾刀子还在冷笑,李忆已下不了台了。李忆逼得无路可走了,他心一横,闭着眼睛就勾了板机,只听得卡嗒一声,枪没响。
就听到曾刀子恶毒的笑声:嘿嘿,枪里没子弹!
李忆头脑里轰地一声。秦四和寸三一见李忆大势已去,胜负已定,就饿狼一样地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