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曾刀子心里也发虚。他总共只有3颗子弹。对天一枪,取得政权,用去了1颗,还剩2颗。他明白他这个主任是抢来的,他也清楚按规定这主任要去乡里革委会报批才算数的,但乡里有罗家的亲戚二爷在,这事儿肯定办不了,说不定反要砸锅。不如混一阵子再说,大不了逃出壁虎村,天下就不信没第二个壁龙村壁狼村壁狗村么。因此这2颗子弹要关键时才用,他金贵地用布包好藏在身上。没想到这李忆上当了。
李忆先开了枪,虽说没子弹,但李忆是动了杀心。现在轮到我曾红兵报一枪之仇了,何况李忆这才是现行啵。他摸出小布包,取出一颗子弹,慢慢装上。
他阴笑着用枪在李忆的头上、脸上、胸部作瞄准状。他寻思要打什么部位。这时他突然有一种嫉妒,这狗日的李忆娶了全村最好最漂亮的女人,枪口就不由地指向了李忆的胯下,那里隐藏着一个阶级敌人。
猛然间李忆声嘶力竭地大骂:你曾刀子不是人,你敢!我是上级正式任命的主任!你敢私设公堂,目无国法,反攻倒算,你这是还乡团回村,你敢──
李忆的话剌痛了曾刀子,激怒了曾刀子,他一时思维中断,野性发作,手一勾,就开了一枪。子弹在李忆身边炸响,腾起沙尘。曾刀子本没玩过这手枪,上次打天容易,这次打人却难,枪不听招呼,明明对准那个卵子却打偏了,不过才几米远。这下曾刀子心里有些发毛了。他取出最后一颗子弹装上,这时有人开始劝说了,曾刀子正怒火万丈,不听,看来这一幕是要残暴地演下去了。
这会儿响起了女人的哭声,翠玉儿挺着肚子来到现场。
翠玉儿抬起泪眼盯着曾刀子,她毕竟有教养,不像别的女人动辄大喊大叫,却只是抽泣着说:李忆有罪罚他永世不得出村吧,如果李忆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他去了,曾红兵同志,你忍心看着三条人命死在你面前?我求你罗,惩前瑟后,治病救人嘛。
翠玉儿是全村最漂亮的女人,她一双眸子像一片风中的豆叶此时噙满了泪,这片叶子此时就要带露欲坠了,女人一掺和政治和斗争,就发生了无人说清的变故,何况曾刀子一下想到了梦中的女人,那女人也挺着大肚子,怀有他曾红兵的骨肉,这会儿眼前的翠玉儿因悲切脸色苍白如玉,挂在脸上的泪珠儿正在早晨的阳光中发出水晶般的光芒。曾刀子一时语塞,但李忆的可恶在心头那丝怜悯旁滋滋发响,不整整李忆难解心头之恨,曾刀子本性中的恶狠劲正要发作,却见翠玉儿从怀中摸出一把刀,说:废了李忆的脚,罚他永不出村。
翠玉儿先发制人的一招堵住了曾刀子的恶毒的心思。
在这个天地人三不管的地方死个把人根本不算事儿,每年在羊肠壁虎道摔下去的人多的是,村里的人口生生灭灭保持生态平衡,人口的消失不是死于疾病,不是计划生育,不是不多的战乱,而是那条险恶的羊肠山道。一条活生生的实物般的生物链栓在村口。
真的,这可是你说的?曾刀子想,留你一命,让你残废,也罢也罢。
是我说的。翠玉儿大义凛然,两眼的叶片舒张开来,幽幽墨绿。
都听见了?曾刀子再问一声,他想把一切罪责推给这个女人。
他接过刀,又说了一遍壮胆:
是他女人自己说的啦!
李忆大叫:不不不!
秦四和寸三按住挣扎的李忆,曾刀子上前,只一刀就挑断了李忆的足筋。李忆大叫一声,血流如注。
在这个多年不见血腥的山村,众人第一次见到这残酷的场面,有人打了个寒噤,不小心就挤下了一股热烘烘的燥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