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战备”状态的壁虎村空前团结。人们又回到了从前,好像几十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时时有人到五爷那里去汇报情况,吴葵正被晾在一边,仿佛他不再是副村长了,都认定拿主意还是五爷说了算。这让吴葵正很有些失落、惆怅。
他等着寸明买电话机回来。
不出所料,他最不愿见的人──冯幺幺来了。冯幺幺在庙前忙乎了一阵,来找吴葵正兑现诺言。
“你说咋个帮你吧。”吴葵正淡淡地说。
“今天傍晚,你约她出来,在……在后山的乱石岗那里。那里有一个小洞,洞口有一丛仙人掌。”
这傻冒一点不傻,他准是欲火烧心,鬼迷心窍。
“好哟,我约她去了,以后的事我可不管了。”
“那是当然。”冯傻儿好像胸有成竹。
吴葵正突地想耍弄一下这个想吃天鹅肉的傻×,他平生还没这样愚弄过人,只是冯幺幺太令人恶心。他如约约了寸妮妮出来。白天他专门去考察了一下那个小洞,洞有五米深,中间拐了个弯。他当然不知道这是秦清父亲秦三发现珠宝玉器的地方,更不知道这洞里有吓人的几乎成精了的蜈蚣。妮妮也不知道。妮妮对吴葵正的约会心花怒放,她从没被人约会过,更没有在洞里同人幽会过,何况这是她心上的男人,她显得很兴奋。她早风闻关于吴葵正同明心的传闻,她一是不信,二是不再乎,这一次约会让她宽心,这不更加证实了传言的不确么。
寸妮妮早早地就去了。那时太阳刚落山不久。
没想到冯傻儿去得更早。
吴葵正是邀约了东北、画家一起去的,还有黄黄。他去得也早,没料到那两人更早。如果不是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吴葵正真成了罪人,想起他就后怕,他是把妮妮往火坑里推呢。
寸妮妮一进洞口,就看见冯幺幺在里面。她大吃一惊,还没开口,冯幺幺就一步上前,双手捧了一包东西,是用布裹着的,“啥子?”妮妮结结巴巴地说,声音有些发抖。这场景太突然了。
“送你,送你的──”冯幺幺同样结结巴巴地说。
这冯幺幺原来是要送妮妮一包东西。这是他从外边刚买回来的。包布是一块新花布,在洞口折射的余辉下花布发红,使原本上面的印花显得很淡,整包东西像一包腥红的秽物。
“我,我不要你的东西!”妮妮眉头一皱说。
“我,我……我,喜欢,我,你……”冯幺幺语无伦次。其实冯幺幺压根儿就没想动粗,他只是想悄悄地送她一样东西。他几乎看着妮妮长大的,他这么些年一直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女人,妮妮像他心中的仙女。但他从没敢跟她说一句话,更别说送她礼物了。他计谋了许久了,他要找一个机会,刚巧出了一趟村,虽说是交信,其实是想办自己的事。他知道妮妮总是注目着这个吴葵正,于是他仇恨这个外乡人。他后悔那次没顺手将吴葵正推下悬岩,不过,说实话,他也没这个勇气。他只是采取了一种报复的方式:让吴葵正约妮妮出来,让这个吴葵正也不好受,他逼着吴葵正答应了,还让他发了誓,这一点很让自己解恨。
“我……”妮妮多少明白了冯幺幺的意思。
“我让吴葵正约你来的。”冯幺幺故意刻毒地说。
“你?──”妮妮还没反应过来,她又皱起了眉头。
“真的,是吴副村长咧。”
“他咋个啦?”单纯的妮妮还是没理解这话的含义。
“我让他叫你来的。”冯幺幺又一字一句地说了一遍。
“我不信──”
“真的。骗你是狗,将来掉下壁虎道摔死!”不知为啥,冯幺幺一急,也发了这个毒誓,他不知道以后竟应验了。只是当时他一心想证明他说的真话。
“他约我来同他见面的。”妮妮认真地分辩说。
“不,是约你同我见面。”
“不是的!”妮妮急了,叫了起来。
“你……你喜欢……”冯幺幺到底没把“我”说出口。
性急的妮妮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直冲冲地说:“是呀,我喜欢他!”
“吴副村长,不喜欢你,我知道。”
“你啥子都不晓得!”
“晓得,晓得。我早看出来了。他喜欢的是明心!”冯幺幺越说越来劲,他还从没对一个女人说这么多话,他突地有一种一吐为快的欲望,仿佛压抑在心中的话如同火山一样要爆发,要倾泻。
“不不不!”妮妮捂住耳朵。她最怕听这个话!
“真的。”冯幺幺出了一口怨气。见眼前的妮妮浑身发抖。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很想一把抱住她,脚又发颤,他不敢造次。
“我,我同他,同他,──睡……过了!”妮妮抬出了那个心中至圣至爱法宝,用以抵挡一切谣传,抵挡她无法抗拒的东西,她觉得只有这个真实,才是她籁以挣扎的最后防线。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冯幺幺也呆了。手中的那包东西哗啦一声摔在地上。
“睡……”冯幺幺当然明白这个“睡”字的含义。他其实并不懂啥子叫“睡”,但这个字却像钉子一样扎进头部。他觉得自己呼吸急促,喘不过气来了。
“明心,明心的事,也是真的!我发誓!”他拼命吼叫出来。
“我不管!”妮妮也对着冯幺幺吼叫起来。
这妮妮疯了!
这冯幺幺疯了!
──两人同时这么想道。
这时,洞外响起了脚步声。
听见吴葵正的声音,冯幺幺一转身冲了出来,他骂了一声什么,涨红了脸,从来人身边头也不回地冲了过去,踢得石块哗啦作响。
吴葵正等人一进洞,只见地下撒了一地的东西。是一些散落的化妆品,有小镜子、口红、香脂。一块皱皱的布萎糜不振地睡在石地上。
妮妮哇一声哭了起来。
捉奸的人没想到是这么个结局。
最尴尬的要数吴葵正。他无言以对。
东北和画家也很失望。画家小心翼翼地问妮妮:“他没欺负你?”
这又戳到了妮妮的痛处,“是他欺负我!”她指着吴葵正说。
“对不起,妮妮。”
妮妮冲过来,对着吴葵正就用小手擂了起来。这完全是一付撒娇的恣态。吴葵正觉得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他一把抱住了这个哭泣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