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电话又响了。
却是乡里的。电话里的声音尖锐急促，是一个中气十足的人。他劈头就是一顿臭骂：“你是壁虎村？你们都死绝了，老子打了好多天电话，咋球老是不通！你们咋个搞的？不会装电话还是不会打电话，日不龙熊的，想搞独立王国呀？还听不听乡政府乡党委的命令？你们以为谁都进不去壁虎村，是啵，没那回事儿！壁虎道要开工了，县里乡里村里各出三分之一的钱，听清楚了么！──还有，派人来取新的文件，开通壁虎道的文件！明白没有？──还有，二爷不行了，发了病危通知，躺在医院啦，村里谁是他的亲戚？赶快到乡里来见最后一面！”
“你是谁呀？”
“放你的屁，老子是谁不用人问！”
“你究竟是哪位？”
“连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我是村长。”
“老子撤你的职。”
“你这人咋这么不讲理？”
“你还敢顶嘴？好，不说了，明天来领文件！”
这人准是乡长，像旧社会的乡保长，吴葵正窝了一肚子火还没发，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这时门外闪进一个人影，一看，是妮妮。
妮妮一来就坐在桌边，手里摘了一束金银花，香不香，她问。吴葵正还没答理，她的手就在电话机上摁来摁去。同时笑咪咪地望着吴葵正，还问道，香不香嘛，你闻不见？吴葵正此刻没心思同妮妮说话，他还得抓紧办几件大事，虽说乡长扯淡，但事儿还是要办的，尤其是筹款的事儿，还有二爷的事儿，迫在眉睫哩。见妮妮还在信手摆弄电话机，有点愠怒地说：“别乱摁，摁错了就报了警。”“啥警？”妮妮不明白地问。“比如火警，匪警呀。”“我们这儿哪有啥子火警匪警。”妮妮嘟哝着说，把电话机干脆翻了过来。“不要乱动。”吴葵正忙去制止，妮妮却将电话机拿起，反手藏在身后，一付同吴葵正开玩笑的姿态，吴葵正不好发作，只得正色地说：“别闹了，电话机不能乱弄。”妮妮将电话拿向桌子，还是翻转过来，说“这是啥子？”吴葵正见红色的机子底下有一个突起的小开关，见妮妮的手放在上面，忙制止说：“别乱动──”说时迟那时快，妮妮已将开关搬了过去。见吴葵正紧张得这样，妮妮笑着说：“怕啥子嘛，我早搬过了，不会出事的。”吴葵正抓起话筒，不通，忙问：“你搬过啦？啥时候？”吴葵正翻过电话机，又将开关搬了过来，这次电话通了，响起了嘟嘟嘟的长音。吴葵正一下猛醒，原来机子并没坏，是不小心动了底座上的开关。这一错误是妮妮不经意乱搬而改正的。天下就有这等事儿！吴葵正翻过电话机，又将开关搬了过来，这次电话通了，响起了嘟嘟嘟的长音。吴葵正一下猛醒，原来机子并没坏，是不小心动了底座上的开关。
吴葵正脸颊有些发红，这一事件全是自己的过错。那些年电话还不普及，家庭装电话的很少很少，吴葵正只是在宾馆里用过电话，他不知道双音频和脉冲开关的用途。他讪讪地对妮妮说：“改天我找你，现在我得去五爷那里了，有几件大事呢。”“啥大事儿？”妮妮还想问，妮妮并不关心大事不大事，她只想趁办公室无人同吴葵正说说话。吴葵正好说歹说将妮妮劝走，匆匆地赶到五爷屋里。
五爷对两个电话都没反应。冷冷的，仿佛与己无关，一付不知是沉思默想还是昏昏欲睡的模样。吴葵正想，五爷怎么啦，以为我假传圣旨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