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子夜琴声
白天太忙于应酬嵇寓弦没机会进入这房子，此时他考古似的在房里研究，好似那一块块青砖在向他讲述这房子的千年历史。
虽然是大半夜，大家并没有睡意，见嵇寓弦在打量房子，阮迈远和玉儿也跟在他后面一点点的看。对于这老房子阮迈远和旷玉含和熟悉自己的手指一样熟悉它，这是麒麟镇上唯一的一栋青砖青瓦房，房子特有灵气，冬暖夏凉，而且特干净，不沾灰，虽然没人能说清它的年龄和来历，但块块青砖清亮，块块瓦楞完整，亮瓦不论白天黑夜透着光，历经风雨丝毫不见破败之像，特别是油着桐油的门，木头就像新鲜砍伐出来，好似能闻见木头的清香，一把黑铁挂钩上挂着一把黑锁。屋子里是大青石铺就的地板，干净得泛光。虽然外面长满了植物，但这房子里居然没有讨厌的蚊子苍蝇小爬虫蟋蟀壁虎以及蛇的入侵，好似神圣之地不可侵犯。
嵇寓弦道：“五星级宾馆防不胜防还飞个蚊子，这乡下古屋居然没蚊蝇，真是不可思议。”
阮迈远道：“就是啊，这房子风水就是好，干净，我打小就喜欢在玉儿家睡，别人家苍蝇蚊子满天飞，玉儿家就是一点没有。”
旷玉含道：“是的，打我记事起家里就没苍蝇蚊子。”
嵇寓弦道：“这房子以前是谁的呢？为什么会卖给你们，房子的主人呢？”
阮迈远道：“不知道，玉儿他们搬进来之前这里没人住，听说闹鬼，每到十二点这房子里就有人弹琴。”
“现在还这样吗？”嵇寓弦虽然不迷信但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面一望。
“别听他瞎说，我在这住了十二年，可从没听见过琴声，没见过鬼。”旷玉含白了阮迈远一眼道：“怕鬼，回你家的新楼房睡去。”
阮迈远阴阳怪气的道：“我这不是检验嵇先生的胆识吗？”
嵇寓弦笑道：“西方文化里没有鬼元素。”
“睡觉啦，玉儿，晚上需要哥陪你吗？要不我在你房里打个地铺，要有个鬼呀，狼的，我也好保护你。”阮迈远把狼的音咬得很紧，特意瞟了嵇寓弦一眼。
“哥，别捣蛋了，睡觉去吧。”玉儿横了阮迈远一眼，转过头对嵇寓弦道：“睡吧，明天还有事呢。”
玉儿还是习惯性的练了睡前琴才上床。
夜静悄悄的，月光透过窗口洒进房里，给房间扑上一层金色薄纱，玉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爷爷奶奶的音容笑貌在她脑子里不停的绕啊绕，好不容易睡得迷迷糊糊的，她真的听到琴声，那声音很轻很轻，玉儿集中精神听，听着听着，她知道，那是初学古琴的阮迈远生涩的琴声。玉儿自语道：“无聊。”转身睡去，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桂花的香气被风送进来，她贪婪的吸了吸鼻子，道：“好香。”
门一开，一个人跟着门倒进来，原来嵇寓弦靠在她的房门上睡了一夜，嵇寓弦跳了起来，道：“昨晚听到琴声，怕你害怕，坐在这里等你喊我，谁知道睡着了。没吓着你吧？”
两人从房里走出来正好被阮迈远看见，他怒目而视道：“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哥，你别幼稚了，你深更半夜弹琴，寓弦怕我害怕，在我门前坐了一夜，我开门时他倒进我房里了，事实就这么简单，哼，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不相信你那么邪恶，但有些人就不一定了，玉儿，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是小心点好。”
嵇寓弦知道阮迈远又吃醋了，也不解释，笑着道：“迈远，今晚还弹琴吗？”
三人打打闹闹出来，汪姨已经给他们做好了新米粥，蒸了一锅新小麦野兔包子，还煲了一罐土鸡汤。嵇寓弦第一次吃农家饭，咬着包子就着新米粥只喊好吃，香。
“阿姨，这包子下面是什么？这香味实在是太好闻了。”嵇寓弦揭下包子下面的一块绿叶就往嘴里扔。
“傻孩子，这是粑粑叶，新小麦熟的时候，粑粑叶也长成巴掌大，摘回来一洗，放在蒸笼里，然后在上面放面坯，蒸好的包子就吸收了叶子的香气，吃起来既有新麦的香味又有粑粑叶的清气，这叶子我们一般是不吃的。”汪姨慈眉善目的笑着给嵇寓弦扫盲。
“呵呵。”嵇寓弦见旷玉含和阮迈远都将粑粑叶揭下来，知道自己闹了笑话，怪不好意思的笑了，也将那叶子揭下来放在桌子上，其实他认为那叶子怪好吃的。
旷玉含道：“干妈，前面的房子我爷爷奶奶买之前是谁家的？”
“问你爹，我来这里的时候那房子就空着了。”汪姨拿眼睛一挑，示意王叔说话。
“是不是晚上会有鬼弹琴？”嵇寓弦一边吃得第一次丧失了绅士风度一边并没忘记心里的疑问道。
“谁说有鬼弹琴？”王叔瞪了阮迈远一眼，道。
“迈远说的。”嵇寓弦故意装作不知道王叔嫌迈远多事，道。
“玉儿，现在你们也不在那房子里住了，我就告诉你吧，其实你爷爷来的时候就知道那房子闹鬼了，但他指定要那房子的，他说既然没人住，就给他住，他不怕鬼。他命硬，镇得住鬼。我就跟队里打了招呼，把房子给他的，他要给钱，我没让队里收。”见玉儿惭愧的看着他，意识到说露了嘴，转过脸道。
“解放前那房子是在上海开洋纺织厂的顾老板的乡下避暑老屋，快解放的时候顾老板一个人躲到了这里，听说他儿子一家人逃到台湾去了，至于他为什么没有走，谁都不知道，他不跟人打交道，每天就开着大门弹琴，后来特殊时期红卫兵冲进去将他揪了出来，搜走了他所有的东西，临走把他死死抱着的琴也抢走了，也是奇怪，别人搜走他的金银财宝，他眼睛都没眨一下，但抢他的琴，就像夺了他的命根子，他发疯似的跟在后面追，结果追到池塘边失足滑了进去。
“爬上来了吗？”“没。”
“没人救他？”“没。”
“听说看着他沉下去的，双手还在水面上瞎抓了几下，最后就彻底沉下去了，只剩下几个泡泡，最后连泡泡都不冒了。”王叔有点惭愧的用手摸了摸脖子吞了一口唾沫，也吞下了心中的愧疚，因为那不是听说，而是他亲眼所见。
“太没天理了，尸体什么时候浮起来的？”阮迈远瞪大眼睛问。
“那是个黑白颠倒的年代，谁认识天理？怪就怪在尸体没浮起来。后来大旱，那池塘干了，里面都没看见一根白骨。”王叔伸出自己的右手端详半响道。
“是不是从那以后，他的房子里就有鬼弹琴了？”旷玉含伸手抓住嵇寓弦的胳膊，眼睛却望着王叔问。
“嗯哼。”阮迈远干咳一声，旷玉含连忙将抓嵇寓弦的手缩了回去，还好汪姨和王叔都没注意。
“应该是吧。几十年了，谁记得清。”王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