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家有“亲哥”
出门时,旷玉含包包里只躺了可怜兮兮的297元大洋,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历来处于饥馑状态的中行卡里已经存了整整六千大洋了,而她口袋里的现金也增加了两千元,也就是说,一场瑶琴演奏,给她净赚了八千大洋,外加一部手机,手机是婕妤姐送的,婕妤姐找她要手机号,她说手机进水了,其实即使不进水,她的手机信号也没满格过,毕竟是个黑白的二手货,婕妤姐生怕联系不上她,将手上的手机硬生生的塞进她包包里,道:“妹妹,你可千万别关机,二十四小时开着,放心,不到早晨我不会打扰你,你可别怪姐自私,这样我心安点。那不冰儿还没全好呢吗?我就求你把我冰儿完全治好了,跟没受过伤一样。”
主宰旷玉含心情的除了那八千块钱外,更令她开心的是她第一次帮了人大忙,她没收陈婕妤替金玉露给的三千块钱,她说助人为乐,也算她一份,就算是免费爱心助学了。虽然累得双腿像扛了千斤重担,人像被掏空了,但她还是开心的。
旷玉含其实没什么理想,她的梦想很卑微,就是在这世界上有自己的家,这个家的第一硬件就是房子,可是在房价飞涨到一两万的武汉,租房子一直是她的第一也是唯一选择。但当她一场演出就赚八千的时候,她心中的梦想像春天的豆芽破土而出,除了房子,她还希望找到爸爸妈妈,她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至于男朋友,老公,暂时还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打记事的时候起旷玉含就只有爷爷奶奶,住在子规山里,爷爷奶奶视她为掌上明珠虽然是用烂了的话,但确实没别的妙语可以代替,上小学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世界上除了山就只有她爷爷奶奶和她,为了让玉含读书,爷爷奶奶将家搬到了镇上,在那里,她才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最令她不解的是,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而她没有呢?
问爷爷,爷爷说她是十彩神鹿背上捡的,山神的孩子。小学时,旷玉含信以为真,经常梦见十色鹿驾着云彩向她飞来,摇身一变成了仙女,对她说,“玉儿,我是妈妈。”初中的时候,她知道这世界上没有神,可对于她的出生之谜,爷爷还是那个版本,上大学,爷爷将她送到了武汉,临走塞给她一个包裹,道:
“玉儿,记着,这个包裹不到2011年7月27日子时,千万不能打开,切记,切记。”
开学不到一个月,镇长王叔来找她,给她送来一万块钱说是卖房子的钱,因为爷爷奶奶在同一天死了,临死前嘱咐王叔把房子卖了,供她读完大学。王叔红着眼对她说:闺女啊,没事,你以后还有叔和婶呢。旷玉含从此就变成了世界上最莫名其妙的孤儿,自己没来历,爸爸妈妈不知道去向,爷爷奶奶死得莫名其妙。
如果旷玉含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的话,就算阮迈远了,阮迈远是王镇长嫡亲的独子,至于他为什么不跟父亲姓王也不跟母亲姓汪,王镇长的解释是,他姥姥家是大户,没儿子,为了以后能继承姥姥的遗产,跟姥姥姓,至于他姥姥是不是姓阮,阮迈远都不问,外人就更没人问了。
说来也巧,旷玉含和爷爷奶奶搬到麒麟镇,买的房子刚好在王镇长隔壁,从小学一年级开始阮迈远就牵着小玉含上学,一路牵过来,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两人相濡以沫走过了16年,别说阮迈远的爹妈了,就是整个麒麟镇的人都认定旷玉含就是镇长的儿媳,可俩孩子居然都没那意思。
旷玉含说:“阮迈远是我亲哥。”
阮迈远说:“旷玉含是我没血缘关系的亲妹妹。”
大学毕业之后,阮迈远回到麒麟镇进了镇政府,旷玉含留在武汉开始她的浮萍漂泊。还没毕业,王叔就给他们俩在政府安排好了位置,穷乡僻壤的缺的就是人才,名正言顺,可旷玉含不想回去,因为那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家。
大学毕业生拿锹撮,拿推土机推的年代,武汉市并不好找工作,毕业后的大学生拿的武汉市最低工资:800,好不容易工资涨到一千,物价飙升了两倍,房价窜到了半天云。
旷玉含的第三份工作在一家音乐舞蹈学校坐前台,靠着吃苦耐劳的精神,旷玉含自学上了瑶琴,学了半年,勉强能囫囵个《凤求凰》,正好遇上老板手头拮据,一个半月不发工资,没有一分钱存款的旷玉含鼓足十二分勇气找老板要的时候,老板说:好好好,把工资给你,把你所有的东西清走。剩下的话,就不用人说了,就这样拿到一个半月工资,旷玉含也华丽失业。
跑招聘会碰了一鼻子找一脸的灰,去月湖发泄怨气,梳理心情,呼吸新鲜空气时,旷玉含信步走到琴台音乐厅,路上有人问,有票卖吗?旷玉含愣愣的,中国最著名的瑶琴演奏家龚一先生的专场演奏会。你有票卖吗?有,四十块一张。旷玉含看着票贩子刚刚以二十元一张收购的票,转手就二倍增长。她不屑的走了过去,时针指向七点二十,那个票贩子追在她后面道:“三十五。”
“三十总行了吧?你看看第四排,拿388都买不到的VIP专座。你就让我混口饭吃吧,快点,我的姐姐,十分钟,只有十分钟就开演了。”
旷玉含第一次高雅,首轮小资,进了琴台音乐厅,坐在正中间的第四排,如痴如醉的近距离欣赏到了中国瑶琴的精髓,见到了古琴元老龚一先生。从高雅的沉醉中清醒,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目送着一批批小资被车接走,被伞接去,没被接走的也在手机上忙活着,而旷玉含却只能等这该死的雨小一点,最好是停下来,因为她的朋友和同事没一个和她的关系好到可以给她送伞的地步,毕竟那是亲人之间才有的默契。
琴台音乐厅的灯全都熄了,西装笔挺的保安下班了,刚刚在高雅听琴的小资们走光了,只剩下旷玉含在白日气派夜晚苍凉的柱子前抱着双臂,下定决心,她将包包顶在头上,向雨的天地冲去,嘭……嘭……嘭……嗙……
醒来的时候,她看见了一张张变形的嘴脸,唉,真是一场高雅一场车祸。
回想起车祸,旷玉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那该死的车冲进月湖才好,肇完事就溜,太缺德了。诅咒完,旷玉含又笑了,心想因祸得福,不然在找到第二份工作之前,还不给饿死了?
陈婕妤给的电话是连机带号一起送的,她说她是做手机生意的,iphone5被小偷摸走了,昨天才换的手机和号,准备补办原号,这号暂时还没用过,旷玉含可以放心大胆用。
找了家江西瓦罐汤,等乌鸡汤的时候,旷玉含给阮迈远打了个电话,阮迈远在电话那头吼道:“你是谁?玉儿?急死我了,七天了,你跑哪里去了?为什么关电话?什么?电话进水了?满世界都是公用电话,上了珠穆朗玛峰也可以找人借个电话打啊,你到底怎么了?什么?出车祸了?你在哪?”
旷玉含正享受阮迈远暴躁焦虑幽怨的亲情责备时,电话断了,等她再拨的时候,那边很快切断了电话。
“喂,不是吧,我出车祸了,你还发脾气?什么亲哥?切,懒得理你,暂时开除你的亲哥籍。”旷玉含心里嘟噜着,同时没忘记奖赏自己一勺鸡汤。
“小妹妹,一个人吃东西呀,寂寞吧?哥来陪陪你!”
旷玉含双眼一瞪,对接上小流氓的眼神时,嘴里的汤噗哧喷了出去,给对方的卡其色休闲裤着上了水墨山水画,紧接着粉拳打出去,受尽委屈的孩子见到亲妈似的,咧嘴哭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