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绮咖啡厅”灯光在明灭之间,一如冥色深夜里的起伏不定的孤舟,船舷上挂着幽怨的灯笼,有风拂过,湖面上瞬息起的皱折,倒像一只无形的手,在调拨骷髅骨做的琴。
波光粼粼,枯骨粼粼。那条湖里,要承载多少的冤魂,才能聚合起来,发出那样的光。令人五脏六腑只是搅动,却说不出诡异在什么地方。
这是我骤然看到那间咖啡屋的感觉。
女人的直觉往往很准。虽然才下午三点,热气仍然兀自蒸腾,整个光芒都聚集在地面上。白昼和黑夜之间,做着无形的较量。但是我分明看到了“绿绮咖啡厅”的颓败,断瓦残垣,梁上结满了蜘蛛网,巨大的蝙蝠瞪着绿色的眼睛,倒挂在房梁上,等待自投罗网的探险者。
我,此刻与其说是客人,倒不是说是好奇心过于旺盛的探险者。
我踏进绿绮咖啡厅的瞬息,仿佛觉得整个屋子摇晃了一下。
我闭了一下眼,身体就被一双柔软的手扶住了。Ketty笑着说:“我们的大作家来了,看,还是那么弱不禁风的。写作的人,都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
她的脸庞洋溢着青春的光泽,神态依然娇憨,还是话多,看着她忙里忙外的招呼,只觉得一团热闹。
我笑了笑,开始明白Romeo为何会把她放在身边。阴冷的人,最需要热闹来化解,以证明跟阳间还有联系。一脚踏入阳间,踏进世俗虚无的热闹,总可以舒缓片刻的紧张。
就好像常年在冰冷的湖底生活的人,渴望看见岸边的阳光一样。
Ketty就是那一缕阳光。
“阳光”笑着把卡布基诺端到我眼前来,叽叽喳喳地说:“姐姐,我听说你在写灵异故事,你写完后,我可不可以当你第一个观众?”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然可以。”我开空头支票,“写完后我第一个拿给你看。”
她仿佛得到了莫大的恩惠,兴致勃勃地问:“姐姐,写这种东西,晚上能睡着觉吗?我从前看恐怖片,一连几个晚上都睡不好。晚上去洗手间,总觉得水龙头没关好。害怕那里滴下来的是血,也不敢抬头看镜子,害怕镜子里的不是自己!”
我愈发好笑,说:“我从不害怕,每天晚上都睡得极好。”
Ketty瞪大眼睛说:“那姐姐真厉害。胆子真大!”
“也不是,我写完后全然忘记自己写了些什么,隔些日子拿出来看,往往会诧异自己竟能写出这样的情节来。”我小口喝着咖啡,慢慢的斟词酌句。
“哇,那就是传说中的灵感了!”Ketty一欢呼,我的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灵感就灵感,还什么传说中的。晕死了。
这小丫头,还真是活宝。
此刻。“活宝”该问的话问完了,立即不安的扭来扭去,看看有没客人需要帮忙。我抓紧时间问她:“你们老板呢?”
“啊?美女姐姐不知道吗?他住院了呀?他出车祸住院了。”Ketty伤感地说:“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个状况,只允许最亲近的人去探视,我去看他,都被挡在门外。”
“那,他有什么最亲近的人?”我抓住Ketty的胳膊问。
Ketty摇摇头说:“不知道,他从未提及他的家人,他仿佛漂洋过海后,孤身一人回来。他也没女朋友,一直是独来独往。总之,在我们眼里,他是个很神秘的人。”
我点了点头,保持沉默,用眼睛盯住她。我试图让眼神传递讯息,就是,我要知道他尽可能详细的资料。
对于Ketty这种单纯的女孩,神秘的Romeo不必说,自然有核武器般的杀伤力。我猜,Ketty冒充过他女朋友去探访过他。
但是,从她凌乱的逻辑中梳理出的讯息实在有限,我不得不问明白Romeo现在在哪家医院后,做一下亲自去造访的准备。
从什么时候起?我有了灵异的感知力。
总之,我能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在一件事情还没发生前,危险,如同蛇信子一样,对我发出了预警。
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这家咖啡厅,不久将化为废墟。而且被当地居民传成鬼屋。因为那里会有很灵异的事情发生,令人胆裂。
时间不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它的主人。Romeo,聂远。他的中文名字聂远。
银白色的车如同海燕般飞奔出去,城市依然沿着繁华脉络运作着,生长着。日复一日,每一日都是昨日的重复。但是在这天桥底下,在高楼大厦的钢筋水泥之间,却涌动着不知名的变化。
这种改变,在人类的字典上,就叫做——恐惧。
人类惧怕陈腐,惧怕一成不变,但更加惧怕的是变化。突如其来的变化,会导致多少人的神经系统陷入瘫痪。
你,准备好承受这一切了吗?
实际上,如果能最大限度的放弃我们这双肉眼,我们将用另一双眼睛看到真相。原本固定的东西,比如说这高楼,却如同幻影里的植物,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改变着方向。
也学,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不变,就是变。
所以下一秒要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泰坦尼克号沉沦之前,船上的贵族仍然在品味着红酒,欣赏着音乐会,抽着雪茄烟。高谈阔论地谈论着股票,投资,以及时政要闻。
谁都不知道灭顶之灾即将到来。谁,都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到来。
可是,世界上最恐惧的,不是毫无防备的猝死,而是,一点点的看着事情像死亡的方向迅速坠落,却,毫无办法。
束手无策。
我加快了进程,开到120迈,无论如何我得找到聂远。只有他,才能给我一个答案。
那鬼域荒村的分分秒秒,我不信,只是幻影。
即使全天下人都认为我胡言乱语,或者我灵魂出窍,或者我神经出了问题,分不清楚梦境与现实。但是聂远不会,Romeo不会。
在医院前台咨询并不顺利,护士小姐问了我许多问题。
我自称是聂远的妹妹。幸亏我知道他的中文名字。我还知道,他会用中文名字注册。
聂,应该是他妈妈的姓吧?他妈妈叫什么?聂小倩?
我忍不住扑哧一笑。
护士小姐抬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翻了个白眼说,在这里签个名字,我让人带进去问问。
看着她防贼一样的目光,我不禁涌起一股恶作剧的念头。
拿到签名的护士,脸更绿了。
“聂小倩?”她嘟囔着:“真是见鬼了!”
这两天,刚好是鬼节,在看看我穿的衣服,化的妆,都有点鬼的气场,加上我最近刚从荒村中回来,眼神里都灌满了灵异的空气。
我无声地看着她,这个时候,沉默,是最有力度的说服。
她的语气果然软下来,说:“我。。我问一下的。。。确认了,你就可以进去了。”说完,如同练了无影神功,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我坐在休息大厅,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次性杯子,我依然疑心不干净。现在社会道德观念太差,从垃圾箱再捡回来接着用也未为可知。
于是,我放下了杯子,舒展一下因长期写作受累的四肢百骸,放松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了手机铃声。
是轩年。他问我去了哪里,为什么没呆在家里?
奇怪,这个时候,轩年不在公司,回家做什么?查岗?
“我。。。在咖啡厅写作呢!”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不说实话。
“哪个咖啡厅?”他追根刨底。
“就离我以前住的公寓不远的咖啡厅。”我还是撒了谎。实际上,是离清远和舞雪住的那层楼不远的地方。离我那里,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呢。离轩年的别墅,开车过去,也得个把小时。我突然心虚的很,害怕他知道哪怕一点讯息。
轩年不是个简单的人。但他绝不会害我。我又何必那么防范他呢?
难道我心底有什么,他所不能知道的秘密?
我摇摇头。不,我爱轩年的心坚如磐石,日月可鉴,绝对不会藏私。我想起最近在一本畅销书上看到的句子,瞒他,是在乎这段感情。
“叫什么名字?“轩年继续问。
“啊。。。叫什么绿锦。总之是个小咖啡屋,也不好找,那个,你有什么事吗?”
那边一片沉默。过了一会,他说:“没什么,只是问问,晚上早点回家,我带你去吃饭。”然后电话挂了。
盛夏,我裙子上一层薄薄的汗。
还好,他没立马冲过去查证。要是他发现我在骗他,那后果。。。
护士小姐猫一样地出现在我眼前,换上了一副很嗲的笑容:“聂小姐,您可以进去了,聂先生说,你是他妹妹。”
我点点头,一脸肃穆的往里走。我用眼角观察到她一哆嗦。心里偷笑。她居然这么容易被唬住。
再说聂远也搞笑,他怎么猜得出是我?
说实话,我刚才真一点把握都没有,毕竟是个恶作剧。
医院聚集了阴气,总觉得冷森森的。阳光西沉了一点,黑夜的骑士,又逼近了一步。我透过医院古朴的雕花窗户,看外面郁郁葱葱的植物。南国的气温,植物是最喜爱的,于是祖祖辈辈都扎根在这里,久了,汲取了山川日月的精华,居然修炼得好似通灵。
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单独跟这些植物待在一起,便会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如同人在耳语。。。。。。
长廊在我面前缓缓展开,我的心骤然跳动起来,有些紧张,又有些恐惧。我的手靠近冰冷的门把手,有着瞬息的迟疑。
是他吗?那一切,是他跟我一起经历的吗?
这些谜团的根部到底是什么?最终的谜底到底会不会摧毁,现有的一切?现世的温存?
在我迟疑的瞬间,我听到里面低沉的男音叫道:“别在外面了,进来吧。”
我手一紧张,兀自推开了门。。。。。。
PS:桃花更新文文了,一会还有一章!桃花最近总生病,耽误更新,请亲爱的们多多包容。换季,温差大,大家要注意身体啊!么么,谢谢亲们对桃花的支持。你们的支持,是桃花最大的动力!
另外,亲们,Romeo中文名字改成聂远。之前说的钟兆铭,桃花思忖了下下,觉得太难记,改成聂远应该好听好记。亲亲,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