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薇的突然造访,让兰嫣和安琪都觉得有些意外。原本是逼上梁山才不得不演全了后来的戏,如今人家服孝还不忘来谢恩,弄得兰嫣感觉于心有愧,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必言谢。你家里的事情,还请节哀。”兰嫣转身为李薇薇倒了杯茶递过去,接着道,“你可以叫我兰嫣,这位是安琪,这两位是四爷和八爷。”
李薇薇闻言,站起身正式的施了一礼,礼貌而周到。四阿哥虚抬了一下手,依旧淡淡的说:“免礼。”
“请恕我冒昧,各位可是从京城而来?”李薇薇开门见山的问。
“姑娘为何有此一问?我们从哪儿来和姑娘有什么关系吗?”八阿哥反问道,目光精锐,李薇薇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一丝碎发滑落脸侧,她轻轻的撩起夹入发鬓,动作优雅得体,媚态十足,看的兰嫣瞬间有些晃神。
“我家久以卖酱为生,生意还算不错,父母年纪很大了才有的我,所以一直宠爱有加,虽然家境有限,却也千方百计让我如意。可是如今……”说着李薇薇便有些哽咽,眼里泛着泪光,即便如此,兰嫣还是觉得她哭着也颇有风情,不似那日那样失态。
兰嫣递了一条手绢给她,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爹娘如此疼爱你,想必一定也是希望你快乐的。”
李薇薇接过手绢,并没有擦眼泪,而是握在手里反复揉搓着,接着说道:“我不会做酱,家父无子,按照族里的规矩,家父的生意自然要交归大伯所有。大伯昨天过来家里说帮我寻了门亲事,让我嫁到邻县去。但如今西安城里城外所有人恐怕都知道了我的事,叫我以后还如何抬头做人,这个地方只怕是待不下去了。那天听嫣儿姑娘说,几位是从京城来此做买卖的,不知两位小姐可否好人做到底,让我跟着你们,我想离开这里。”
此话一出,兰嫣和安琪就彻底傻眼了,看看四阿哥和八阿哥,仍旧是刚刚那副木头人一样的表情,没有半点表示。但这件事还非得他们拍板不可,毕竟多个人在身边总是会有些麻烦的。
“你为何要跟着我们?”安琪没办法,只好把问题又推了回去。
“我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这里,外边儿人生地不熟的,真的不知如何过活。况且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李薇薇越说越小声,满脸愁容,让人有些不忍拒绝。
兰嫣又偷偷瞄了一眼八阿哥,八阿哥朝她笑了笑,转头道:“姑娘请先回去吧,这事还容我们商量一下再决定。我们现在还有些事情要办,晚些时候再命人找你。”八阿哥发了话,兰嫣顿感轻松,这事不管成不成,都有一肩膀为她担着,自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谢谢两位爷、谢谢两位小姐!”李薇薇破涕为笑,微微福了福身子,绿荷在旁轻扶了她一把,便不做声的退出去了。
李薇薇前脚才走,四阿哥就站起来说:“走吧,耽误了不少时间了。”好像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去哪儿?”事情转变的太快,兰嫣有点懵。
八阿哥一脸神秘的答道:“去听书!”说完拉起兰嫣就走。
出了客栈的大门,和往常略有不同,今天的街上特别热闹,人来人往的,个个脸上喜气洋洋,或交头接耳、或快速奔走,连京城的年节都难得见到这种场面,莫不是康熙爷见百姓受苦受难,善心大发免了他们的赋税?
“这是干嘛,发银子了吗?”安琪问。
四阿哥冷笑一声道:“总是比发银子还要开心的事情吧。”
“比发银子还要开心?莫不是发金子?吴赫傻了吧!”兰嫣喃喃着,八阿哥转头拉了她一把,笑着说:“你脑袋里都装了什么呢,成天乱七八糟的毫无章法。”
兰嫣吐吐舌头,紧走了几步赶上大部队。转眼就到了街角的说书摊儿前,来来回回经过这里几次了,无非就是讲些三国故事,或是穆桂英挂帅罢了,没什么人听,冷冷清清的。今天可大不相同,前几排座无虚席,后边站着听的人也不在少数,很多人听着还不过瘾,踮着脚尖往里瞅。那说书的老先生,讲的是手舞足蹈、唾沫横飞,引来阵阵喝彩。
兰嫣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群狂热的人,无法理解的嘀咕道:“这些人莫不是疯了吧,这年头还有人追星?”
“小小姑娘家懂什么!”站在前面的一老头转过身来瞪了兰嫣一眼道,“今天讲的是‘侠盗判官白兰花严惩吴霸天、来去无踪为民请命快意恩仇’,就是昨儿个发生的事情,好好听着!”
兰嫣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响,白兰花?自那天他送乐凤鸣回来之后,就没怎么见过他,说起来也有好几天了,这会儿居然又在西安做起侠盗来,还严惩吴霸天。
安琪一听“白兰花”三个字,也是一脸的疑惑,用手肘顶了顶兰嫣道:“兰嫣,我没听错吧,他们说的白兰花就是京城的白兰花?”
兰嫣感觉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搐,谎话一旦开了头,就很难结尾,然后不得不用更多的谎话来验证最初那句谎话的正确性。“你问我,我问谁去?再说了,你怎知白兰花就一定是属于京城的,就不能允许人家是西安人?”兰嫣强词夺理的狡辩了一番,安琪倒是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事上面,正津津有味的听着说书人的故事。
说书老先生一遍又一遍的讲,围观的百姓不厌其烦的听,有人喝彩、有人鼓掌,看来这个吴霸天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了,才让所有人都除之而后快。
只听那老先生说道:“白兰花,真人实名并未可知,昨夜悄入吴霸天府中,趁其酣睡,快剑一舞,那霸天的双目就已落入白兰花手中。吴霸天痛呼,惊觉无所见,头撞床架倒地。家丁闻声而入,只见吴霸天满脸鲜血,扑倒在地嘴角抽动。将其扶起时才发现面部赫然两大窟窿,眼珠不翼而飞。家丁搜寻全府未果,仅在卧室书桌上发现一只白兰花,下压字条,上书‘今日借招子,以示惩戒;他日再来借,汝有命乎?落款:白兰花。’”
话音刚落,围观的人就鼓起掌来,安琪也兴奋的跟着鼓掌,转回头对兰嫣说:“你说的对,管他白兰花是何方神圣呢,除了吴霸天就最大快人心了!”
兰嫣瞥了一眼四阿哥,苦笑道:“是啊,真是大快人心!”
书听完了,四个人往客栈方向走去,安琪高兴的走在前面,和并排的四阿哥、八阿哥说着什么。兰嫣有些心事,所以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和他们拉开了距离,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安琪,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心。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安琪总有一天会知道,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背后居然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除非她真是爱昏了头,否则一场情变在所难免,到时候,兰嫣要如何自处,她们的姐妹情又是否能够维系,都是一个未知数。
“你怎么了,吴霸天终于得了报应,你不高兴?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八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兰嫣身边,低声问道。
“高兴啊,怎么不高兴!”兰嫣应道。
八阿哥停下脚步,拉住兰嫣的胳膊,强迫她转过身,面对面的说:“你高不高兴我还不知道吗,你忘了我说过,我希望听到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兰嫣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内心很挣扎,真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看到兰嫣眼里的犹豫,八阿哥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着急,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兰嫣点点头继续往前走,突然想起了那个李薇薇,转头问道:“八爷,那个李薇薇要怎么处理?”
“你想怎么处理?”
“我?”兰嫣没想到八阿哥把皮球又踢了回来,思考再三,小心翼翼的问道,“她若留下,可有不便?”
八阿哥闻言,呵呵的笑了,笑的极好看,就像这春天的阳光一般灿烂,不掺半点杂质。“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善良起来就像天使,最看不得别人受苦。这个人留着对我和四哥可能未必有什么影响,但是对你和安琪,就不见得是好事了。”
兰嫣刚听到他夸自己是天使,还满心欢喜呢,这会儿又有些懵了,问道:“为什么?我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说完呢。”八阿哥继续说道,“可你笨起来,又真是傻的冒泡。这李薇薇你暂且留着吧,对我们是无大碍的,只是将来你就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说完,八阿哥笑着大步走了,留兰嫣一个人在他身后干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