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这才反应过来，原本惨白的一张脸逐渐恢复了血色，不禁抓住暖姜的衣袖，渴盼地看着她：“王妃说的，可是真的？”
暖姜狡黠一笑，也不回答，只道：“把脸凑过来。”
黎青将信将疑地偏过头，暖姜趴在她耳朵旁对她耳语了几句。
黎青听后，脸上仍旧带着写迷惑，不解地看着暖姜。
暖姜也不解释：“还不快去按我说的做，不然救你父亲迟了可不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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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黎青叫了两个小厮进了药房。
这两个小厮一高一矮，都偏瘦弱。
一进药房，黎青便将门关死。这二人一惊，慌忙对暖姜跪下道：“怒，奴才，见过，见过王妃。”
暖姜面带笑意走到二人跟前，道：“外面大冷天儿的，二位辛苦了。快起来吧。”
暖姜语气和善可亲，两个小厮心里悄悄擦了把汗，遂谢了恩，站了起来，后又问道：“不知王妃找奴才们有何事？”
暖姜对黎青使了个眼色，黎青会意，走到桌边端起两杯暖姜刚泡好的姜茶，走到三人身边，暖姜接过茶盏，对两个小厮道：“外面天寒地冻，本王妃实在不忍，遂叫黎青招了你们来，特泡了两杯姜茶，二位快趁热喝了暖暖身子吧。”
两个小厮慌忙弓下身子，诚惶诚恐道：“奴才们怎敢有劳王妃？”
暖姜见此，并不想与他们多做言语上的纠缠，有些事还是早些做了为好。
遂佯装恼怒道：“怎么，莫非二位准备就让本王妃这么站着为二位端着这两盏姜茶么？“
这事上哪里有主子为奴才端茶倒水的道理，两个小厮只觉得说不出的惶恐与奇怪，只是暖姜如此一说，他们便是有十个胆子也是不敢违抗的。因此只得哆嗦着接过姜茶，将其一饮而尽。
喝罢，二人跪地，磕头谢王妃恩典。
见状，暖姜满意地笑了笑，故作关心道：“二位可觉暖和些了？”
他们刚想回答暖姜的话，一阵倦意铺天盖地袭来，再也支撑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黎青皱着眉头问道：“王妃，咱们这么做，他们没事吧？”
暖姜胸有成竹道：“放心，我下药时注意了分量，他们不过就是在此睡上一下午罢了。”说罢，暖姜有些歉意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两个小厮，复又接着对黎青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们的衣服换上。”
一刻钟的功夫，暖姜黎青便换上了两个小厮的衣服。
暖姜又拿出事先做好的易容面皮，和黎青一人一个贴到脸上。
转眼间，她们二人便再也不复之前模样。
暖姜笑着问黎青道：“对这脸皮可还满意？”
黎青面上依然恢复平静，低头道：“自是好的。只是不想王妃居然还会易容之术。”
暖姜耸了耸肩道：“当初师傅教我医术之时顺便教了我这易容之术。只是暖姜并不经常使用的原因，易容之术掌握得还并不精纯。”顿了顿，又道：“这些事情你知道便可，皇后娘娘那里……”
“王妃请放心，若王妃救得父亲，便是黎青的再生父母。王妃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黎青就算是死也不会说出去的。”黎青之声掷地有声，她看了暖姜一字一句，仿佛誓言一般。
暖姜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别就别再耽误时间了，快走吧。”
暖姜的自制的便携药箱只有一个首饰盒一般大小，但可千万别小瞧它，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平日里大夫看诊所必须物什里面全部都有。
暖姜将药箱装在一个食盒中，挎在胳膊上，便和黎青一起出了门。
若不仔细分辨，旁人一定会以为这是负责膳食的二位小厮有事出门去。
一路畅通无阻。
暖姜出了王府后，二人因着心中有事，并未在路上多做耽搁。过了北园大街，走过一座石桥，再穿过一个弄堂，便到了黎青的家。
篱笆围成的院墙布满了爬墙虎，绿油油的枝叶遮挡住了人们窥视院内的视线。推开篱笆的时候，手里满是因为被风雨侵蚀所残留的竹屑。院内只有一座独立的房子，青苔占满了整个墙壁，就连木质的窗沿也没有放过。抬头望着屋顶，发现站在屋顶的那只镇宅的貔貅，已经被风雨侵蚀的不知是何种形态了。缓缓走到满是青苔的瓦沿下，发现房门早已是斑驳不堪了。门上的年画早便退了颜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暖姜看着眼前一切，有些出乎意料。未想黎青的家，居然如此的简陋。
黎青像是看出暖姜心中所想，有些苦涩开口道：“奴婢小时因家中贫穷被卖入宫中。这些年，奴婢行规蹈距，做事万分谨慎，才能有如今地位，不属于自己的银钱是一分也不敢多拿的。皇后娘娘近些年虽时时有赏赐，但杯水车薪，怎能解黎家之贫？”
暖姜点点头，并未说什么，只道：“我们快些进去，看看你父亲吧。”
黎青闻言，拉起大门的贴把手，使劲地敲了敲。
不一会，门就开了。
来开门的是一个妇人。不过四十岁的年纪，头发竟已花白，脸上皱纹叠生，神态疲惫，双眼浑浊而黯淡。
黎青眼里闪着泪花，拼命忍着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是多少年没有回过家了呢？竟连自己都有些记不得了。
只是记忆中那个精明强干的女人如今已苍老成这个样子却是她所始料未及的。
黎青颤抖着声音，软软地叫了一声：“娘。”
妇人抬起头，眼睛透着些迷茫，待看清来人后，惊得愣在当场。
半晌，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想去摸摸黎青的脸，却在中途又收回了手，只诺诺道：“青儿？你是青儿？”
黎青再也忍不住，一把撕下脸上易容，拉住妇人的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哽咽道：“娘，是青儿回来了。爹爹他，怎样了？”
妇人听到黎青问到爹爹，刚刚因为见到女儿有些激动的脸瞬间便黯淡了下来，哀哀地叹了口气：“你爹爹，恐怕是不行了，快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暖姜在旁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这才引得妇人注意。妇人疑惑问道：“青儿，这位是你的朋友？”
暖姜不等黎青开口，抢白道：“黎大妈，我是黎青的朋友，是个大夫，今日是帮黎大叔瞧病来的。”
妇人摇摇头，满面悲伤道：“他爹……，没用的……”
暖姜柔和了颜色，拉过黎母之手，劝解道：“大妈，不管怎样，先带我去看看吧。”
妇人点点头：“也罢，死马权当活马医了吧。”
三人遂走入室内。
黎家统共就只有三间房屋。一间主屋，住着黎父黎母，两间偏房分别住着黎青两个弟弟。暖姜三人进入堂屋之时，黎父就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床旧的看不出颜色的破棉被。这棉被虽破旧，但却是极厚的，黎父在这样厚的一床被子中，竟在瑟瑟发抖。
整个房间散发着着一股馊味儿，混合着中药苦涩到有些酸腐的味道，闻得暖姜心中一阵犯呕。
她皱了皱眉头走到黎父身边，先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得不轻。轻轻用手指撑开他的上下眼皮，他眼内血丝密布，眼球上翻。暖姜摇了摇头，看来真是病得不轻。
继而，她坐在床边，从被子里拿出黎父左手，细细把起脉来。
脉象紊乱不堪，且极虚弱无力。
她拿出银针，及快速的刺了黎父的几个大的穴位。兴许是有些疼痛的缘故，黎父微微呻吟了一声。黎青终于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父亲床前，泪流满面。
暖姜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细细思索起来。
银针刺入要穴并无什么变化，排除了中毒的可能。再综合一系列病症……
这显然是肺炎的症状。
暖姜皱眉问道：“黎大叔这几日是不是一直都有发热现象？”
黎母点头称是。
暖姜心想，这便对了。黎父偶感风寒，发发低烧倒也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在古代医疗技术太过差劲，发热一直退不下去便烧成了肺炎。
若是放在现在，几针抗生素下去也便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古代哪来的抗生素？
暖姜沉思片刻，中心便有了药方，对仍跪在地上的黎青说道：“快去准备纸笔。”
黎青一听，惊喜地看向暖姜，两只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满是期待。暖姜对她笑了笑道：“快去吧，黎大叔会没事的。”
此时，旁边的黎母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两眼噙着泪，伸手抓住了暖姜的手道：“他爹，他爹还有救？”
暖姜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点头道：“大娘，大叔会没事的，相信我。”
不一会，黎青便拿来了纸笔，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矮脚桌上摆放好。暖姜也不嫌，只在桌边坐下，拿笔蘸了些墨汁，沉思了半晌，便提笔行云流水般的写下了一张药方。
暖姜写得一手精致的小楷，她的字便连物外仙人般的师傅也是称赞的。
写罢，她拿起药方递给黎青道：“黎青，按我这方子去给黎大叔抓药吧。”
黎青不愧是皇后身边最为得力的宫女。不管此前多么慌乱，这时都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睛仍是有些红肿。她接过药方，用着些许沙哑的声音道：“是，黎青去去就回。”
黎青不一会便带着抓好的药回了来。依着暖姜的吩咐，将药熬好，便给黎父喂了下去。
黎父喝下药，只半个时辰的功夫，脸色就开始不再那么蜡黄，整个人发抖也不如原来那么厉害。想是暖姜的药方起了疗效。暖姜一颗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抹了抹额头上由于忙碌渗出的汗水，回过头来对黎青笑了笑，耸耸肩道：“我就说了，我可比宫里那群老头厉害多了，现在你该信了吧。”
黎青看着已经有转好迹象的父亲，沉默地走到暖姜身边，冷不防跪在她的脚边，郑重磕了一个头，道：“王妃大恩大德，黎青磨齿难忘。”
暖姜有些头痛的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黎青，有些无奈，怏怏开口道：“告诉过你多少遍不要总是跪来跪去的，你就是不听。”暖姜顿了下，继续说道：“至于什么大恩大德的就算了，你心中记着这份情便好。暖姜治病救人，本就不带任何目的。”
黎青缓缓抬起头，定定地看了暖姜半晌，慢慢举起右手，起誓道：“我黎青对天起誓，此生定不负王妃大恩，若有违此誓，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暖姜闻言，微微有些震惊，她只是忠于自己的职业道德，治病救人而已，万万没想到黎青竟会如此。她颇为无奈，她颇为感动。
暖姜扶起仍是跪在地上的黎青，拍了拍她的肩，笑道：“谁要你发如此重的誓了，你我今后行事个评心意便可。我救你父亲，也不是为了让你为我当牛做马来的。”
黎青双唇紧抿，面上一派倔强。
暖姜无奈。只好闭嘴，不再说什么。
二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半晌，黎青悠悠开口道：“既然父亲的病情已然好转，那么王妃，我们快回王府吧，若王妃被发现私自离府，只怕不好。”
暖姜闻言，心里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姑奶奶我多少年了才这么顺心如意地出来一趟，结果为你忙了半天就要回去，我可不干。
她悄悄看了眼床上躺着的黎父，心中便有了主意。
暖姜故作正经对黎青道：“黎大叔现在病情还不稳定，你两个弟弟又都在外游学，只你母亲一人怕是照顾不来，不若黎青你便在这里照顾下黎大叔，我出去走走，一个时辰便回来，倒时再回王府也不晚。”
黎青显是不放心尚未清醒过来的父亲，有些为难：“这样……怕是不好吧……”
暖姜趁热打铁道：“不用担心我，只一个时辰，我到不了哪里去。你便安心留下照看黎大叔吧。”
黎青犹疑片刻，终是磨不过对父亲的不放心，点了点头，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