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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十七)一波三折

我觉得自己的耐力真心提高不少。这样狂乱的仲夏夜,自己险些成了杀人犯,囚禁水缸,身中媚药,大燥大寒几经折腾之后,我还能四更梦醒,打着寒颤爬出缸外,这显然不是爹爹培养的名门淑女所能为之的!想起爹爹,陡然有些委屈想哭。却听看守“淑女”的士卫猛地一声“二公子!”唬了我一跳。

“嗯,下去吧!”安庆绪道。

待士卫退尽,我道:“你没有回驿馆?”

安庆绪一笑:“大哥伤了心肺,父亲不在,哪敢妄动!”

“装腔作势!你恨不得他死在我手上吧?”

他道:“我可没你狠!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虽然他总以长子自居,的确让人讨厌。”

“你想怎么样?杀我报仇?”

他随意一笑:“就说你狠!‘杀’字挂嘴边,一点都不像个长安闺秀。”他语气一转,“不过,你的选择确实不多。等我爹巡视回来看到大哥,盛怒之下,你只怕要么嫁,要么死。”

“正好我也受够了这些日子虚情假意的敷衍,直截了当,至少不用遭人侮辱。”

“虚情假意的敷衍?”他一顿,面色冰冷,“如果是嫁我呢?也是敷衍吗?你依然宁愿选择死吗?”

对他,我有怨恨,是他把我挟持出京;有感激,一路上确实承他照顾。我忽然一个喷嚏,忙揉揉鼻子,开始拧湿衣。见他递过条毯子,我不接不用,将身一转:“随便给些小恩小惠,就想让我感激涕零以身相许吗?在你们看来,我似乎太过卑贱了些!”

他笑道:“娶你做正妻,又不是待妾,哪里卑贱了!你是还想着和李家小姐牵扯不清的长安夫婿吧?你傻——”

往事伤怀,我忙打断他:“对,想着他。我选择死,但死要等到你爹回来吧,好歹让我吃饱穿暖,做个好看点儿的鬼。”

他恍若未闻,敛了笑道:“你,真不愿嫁我?”见我转头不理,语气落寞:“那我,只能授你以柄了,不要被我追到。”我正疑惑转身,后脑猛然一沉,只朦胧听见一句“长安再见,手下留情!”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旷野马车上,天蒙蒙亮,身上的舞衣也已半干。我想下车问问情况,却发现身上盖着件男式披风,披风一角藏着个不小的包袱,打开,银两衣物地图药品,样样俱全,另一侧披风之下,手臂之边,正是来时刺客给的那把匕首。这是要,放了我?

动作轻快的换掉舞衣开了车门。不由惊了一讶,“李柱——”我不由叫出了声。他停了马车,表情淡漠:“这个名字,很久没听了!现在他们叫我‘猪儿’。依二少爷吩咐,我只能把你送到这儿了。”

我知道此人屡易身份,定然机警,出刀指向他道:“你会放了我?你到底是谁的人?李林甫,还是姓安的?”

不料他敏捷一闪,下了马车:“谁值得,我就是谁的人。这匹马给你,少爷让你往西跑,他会带大队人马往南追。另外,你的死活,我已经通知相府,你自求多福!”说着,一把把我拉下马车,驾车而去。

我看着和我一样站在原地,刚卸下车轼犹自喘息的俊马,忽反应过来忙喊:“包袱——”。

只见砰地一物飞了出来,我一把捞住。旷野上晨风清凉,接下来便是一个人的逃亡。我迅速翻出地图,安胖子的老巢在东北,长安在西南,安庆绪说会带大队往南追,所以南边是万万不能走的,东边没几天路程就是茫茫大海,似乎只有一个选择。我飞身上马,向着西北方飞驰而去。既然可以不死,就要好好活着,我还有父母,还有哥哥,还有亲友,我的命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我必须拼命跑……

烈日毫不吝惜自己的气力,热情公允地撒向每一片土地,马蹄下的绿草被蒸得蔫蔫搭搭,田地里的胡豆也渴得坠低了头。午后的田间小路上,蓝衣蓝裳的女子策马而行,白色的笠纱如同帐子一般,严严整整,直没脚踝。此时,女子多想来一阵清风,将路上的暑热吹散一些,可老天若是个好说话的,我便不至于这么没日没夜疲于奔命。然而三哥曾经教导我,怨天尤人不是个美德!我只盼着,前面是处偏僻的村镇,能让我找个店家安安心心洗回澡,睡一觉。

镇子不大,我走街穿巷地寻找僻静小馆,偶然见到五六人,长安口音,穿得竟是阿翁所掌禁军服制。即便并不相识,我也有些他乡遇顾知的欣喜;再说,路上跟阿翁的手下一起,自然又多一重保障。但这些日子的磋磨,必竟让我长进不少。禁军职在京城,轻易不会离开禁中,谨慎考虑,我悄悄尾随他们到了当值的衙口,才明白他们来此的目的。

衙前的告示牌上赫然贴着一幅画像,下附文曰:宫中走失贵妃弟子,名曰宋辰。现着令各府衙详加查访,若觅得踪迹,或将其交由禁卫送归宫中,或送至御史中丞宋浑府邸。凡有见得此女,提供线索者,无论官吏民众职位等级,皆当封赏。望各级府衙四方百姓积极寻查。

我细细思量,心里一阵欣喜,一阵落寞。喜的是伯父兢兢业业数十载,终于高升,得掌御史台。落寞于所贴画像与我一般无二,并非离京时各关卡卫兵所持,显然寻查之人已有好几拨,却不知不想让我回京的是哪些?

谨慎之下,又看了一遍附文。据我所料,时值今日京中之人想必早查出或猜出掳我之人!陛下轻飘飘“走失”两字,显然是要息事宁人,不愿降罪姓安的。这之于安胖子——多好的一个台阶!纵然明知圣上苦心,明知姓安的手握重兵,得圣上赏识,明知连贵妃都不得不委曲自己强颜相对,我一个小小女子又有什么可说!却仍难免心存不甘,不甘明明受辱,却要忍气吞声!

思及此,便越发思念贵妃,我的义母,一直试图给我盛世繁华里无上美好与荣光的人。因是义女,平日她便最怕别人说与我不亲,是以比起杨家人来,事事都偏爱我几分。郡主之名虽未曾册封,不过因为我娘曾言于贵妃,不愿我被天家恩泽所束。也正因如此,我在宫里所得赏赐,比之郡主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被人珍视更让人心境平和!我无限感怀:唯愿娘娘容颜永驻,一生一世安乐无忧!

还有爹、娘、哥哥们,这段日子不知如何担心!我恨不得马上飞回两京,思忖再三,仍是上前揭下榜文,向一侧的衙役道:“请报于禁卫,宋辰在此!”

接下来询问盘查验明正身,不出两日,我便被送到了所属州郡禁卫都尉处,那都尉对我客气有理,衣食住宿也颇为照料,只是绝口不提回京之事。我思忖着,这些禁卫不轻易出京,而今来到地方定是自由随性些,想多盘桓两日也是有的。已然劳他们奔波至此,现在倒不好反复催促。

如此又过了两日,我终是忍不住去寻都尉,刚到门前要劳侍卫通禀,便见一禁卫抱着个信鸽冲入门内。我心里一沉,转头就往外跑。那信鸽脚点红记,分明曾在李晴空那里见过。她与我有隙,这消息怕会是我的催命符。我跑出大门,随手抢了一匹马急驰奔逃。刚出城门不到十里,便听后方马蹄阵阵,显是那都尉带人追上来了。我行至转角,舍了官道,打马钻进路侧山林,只望这荒山茂林,能将他们大队人马阻上一阻。

时至盛夏,天气说变就变,入林时还是艳阳高照,还未到山腰就电闪雷鸣。那些禁卫初时还纪律严整,只是寸寸搜索,穷追不舍。此时也不耐烦起来,报怨的报怨,骂娘的骂娘。有人喊道:“姑娘,你快出来吧,咱们不日就要回京复命了。”又有人骂道:“放你娘的狗屁,那小妮子看到京城来信就往外跑,定是假冒,要是害我们得个欺君的罪名,乱刀砍死都不为过!”听来是都尉的声音。

我把马放了,净往密林里跑,也顾不上辨别方向,虫蛇鼠蚁。天色昏暗,透凉的雨水砸将下来,满手满身的尘土变成了泥水,山路更加湿滑难行。我将衣裙打个结,手脚并用地往山上爬,心里祈求老天,好歹给我个隐蔽点的山洞,让我躲过这一劫。却只听到后面齐声呼喝:姑娘,圣上旨意,命我们接您回京啦!姑娘,回家啦!姑娘,回家啦!……

回家——那都尉倒是聪明,我却不免苦笑。那日李晴空对——志在必得的模样,此事经她之手,又怎会让我安然回家?想起那人,心里瞬间满是悲愤,趁着一腔气血,竟越爬越快,顶风冒雨直上了一处小山峰顶。不幸的是一路上也没也着可藏身的洞穴,幸运的是后面的搜索似乎没了动静。只剩山腰有些浓烟。想是树木被雷霹中,大雨又免了一场火灾,那些禁卫见此情形,暂时退去了。我微松口气,寻了一处山岩避雨,哆哆嗦嗦地想,该怎么安全下山?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姑娘宽心安眠,让我们三兄弟好找!”

我迷蒙醒来,不禁暗自懊恼:“怎么就睡着了!”正要起身,一低头唬得心里一抖,石缝里,一条斑斓小蛇正向我游来。我伸手去摸登山用的树枝,向前面三人道:“都尉真是尽职尽责,回京必定请陛下多加封赏。哎——我这腿,睡麻了。劳你过来扶一下。”

那都尉奸笑:“哼哼!也好,到底姑娘身娇肉贵!”

我待他上前,树枝一挑,那蛇便直直朝他扑去。但都尉能得此职位,也算有些功夫,只侧身一躲,蛇便咬到他身后士卫颈中,那士卫登时面目紫黑,只滚地哀嚎几声,便没了气息。另一士卫忙手起刀落,将蛇砍成了三四截。

都尉收了奸笑,怒道:“姑娘杀我兄弟,那便无须多说,受死吧!”说着一刀向我砍来。我忙就地一滚,那刀砍在岩石上,瞬间火花迸射断作两截。都尉青筋爆出,抡着断刀,又向我砍来。我一时情急,抓起几块石子,一鼓恼儿地向他掷去。都尉恼了,向另一士卫大喝:“还不抓住她,她要活着回去,咱们一家老幼都难逃死罪。”那人慌张应了一声:“是,大哥。”便也向我夺来。

见此情境,我忙摸出腰后匕首,待得都尉上前,一刀刺其脚掌。只听他一声痛呼,已到头顶的断刀砰然落地。后赶来的士卫叫声“大哥”,慌忙去扶。

趁着他们兄弟未及反应,我几个踏步,跑向已死的士卫,将他腰上配剑一抽,耍了个剑花指向二人:“你们若真是阿翁手下的禁军,便当听过,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有过师父,也会些武艺。纵然不甚高强,但眼下的局势,对付你们也绰绰有余。我知道山下定然还有禁卫,可若都对你信服,也不会只你们三人上到山顶。不如我们各退一步,都放了对方。你对上面只说已将冒名顶替者就地正法;我若能安然回京,也绝不提今日之事。否则,我就算死,也要先杀了你们陪葬。”

那士卫忙向都尉道:“大,大哥,我不,不想死!答应——”都尉一个耳光砍过去:“没良心的狗东西!她害死了老二,又将我伤成这样,你不想着报仇,却只顾着自己保命!你听那妮子说大话哄你,她一个柔胳膊细腿儿的舞姬,也就会些三脚猫功夫!去——杀了她,就当还了相爷大恩,咱们从此不再仰人鼻息地过日子。”

我见没诈住他们,那士卫果真向我逼来,索性也将心一横:生死有命,且尽人事吧!执剑向他攻去。却不想那士卫实在太差,没几个回合,已被我逼至崖边退无可退。我虽越战越勇,必竟无心伤人,正要再劝,却觉后方一物飞速而来,忙侧身欲躲,那物擦肩而过,削了士卫头顶帽樱。想是雨后石滑或惊吓过度,那士卫几个挣扎,竟直直向后仰落。我忙伸手去捞,拽住了他小臂,刚擦伤的肩瞬间血流如注,我向后仰身大喊:“快来帮忙,救你兄弟——我拉——不动——他——”。那士卫也颤声哭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试图用空出的手脚去攀石壁。都尉单腿还未挪来,只听“哐啷”一声,我身向下沉了几沉,我怒道:“别乱动!我一定会救你。”将手中剑往石缝一卡,借力死命往上拉。眼看士卫已露出半颗头,只听“咔”一声,心跳如鼓,如坠冰窟,手中断剑与石壁“吱吱”几声之后,我不由屏住呼吸,万念俱灰,原来天色,已经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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