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那个传令兵去找,军师惜瞳就自己走到孟涵的面前,抱拳道:“头,你找我?”此地接近突厥的王帐,大战一触即发,因此虽是休息,但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两个统领,一个军师,更是密切地关注着自己的上司,以便随时待命。
“不必多礼。”孟涵摆摆手,直接问道,“统计过没有,弟兄们的口粮还剩多少?”
“还剩五天的。”军师惜瞳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顿了顿,又补充道,“生熟各一半。”
“恩,很好。”孟涵点点头,接着说道,“现在大家吃点干粮,,等斥候回来,准备战斗……对了,把生熟粮食分开,熟的吃掉,生的留下。”
“是。”惜瞳应了一声,就按照孟涵的命令吩咐下去,又嘱咐士兵不要生火,这是行军中的常识,但全军之中,除了孟涵,估计也就只有惜瞳了解。
但是,惜瞳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生的粮食留下,事实上,当大军出征之前,孟涵要他们带一些生的粮种的时候,他就很是不解,但他没有问,而是选择了不折不扣的执行。军人服从命令的天职,他比牛郎营中任何人都更遵行。
当士兵们酒没有足,但是饭已经饱了的时候,终于听见有人兴奋地叫道:“小六回来了,小六回来了。”小六,正是孟涵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此时见他回来,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大家一拥而上,将他围在了中间,性子最急的落痕,更是直接问了出来:“怎么样,突厥王帐里面有多少士兵?”
“咳,咳……”两声咳嗽从身后传来,落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越俎代庖”了,满脸尴尬的回头,望着缓缓走过来的孟涵,“统领,属下……”孟涵却并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在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淡淡说了一句:“这次战斗,你就不要参加了。”
“这……”落痕这下慌了,连忙说道,“属下知错了,属下愿戴罪立功。”
孟涵心中却是微微一叹,他已经觉察到,一种骄矜傲物的风气,已经悄然在牛郎营的士兵之间传开,特别是被木家村的村民一捧,很多人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一副天下我第一的模样,其中尤以落痕这个副统领为最。
虽说慈不掌兵,但孟涵也知道,自己绝对不是那种靠着钢刀皮鞭来立威的统帅,只是适当的敲打却是必须的——好在落痕的反应,还在孟涵的意料之中,或者说,让他比较满意,若是落痕真心破罐破摔,那孟涵就有逐他出牛郎营的意思了。
不过,即便如此,孟涵还是没有理他,转而询问起突厥王帐的情况来。
斥候小六见孟涵问话,于是答道:“回统领,突厥王帐里面有两千军队,都是始毕可汗的亲卫,不过他们的可汗,此时却不在王帐……”
“等等,”孟涵突然想起了什么,打断道,“你是说,始毕可汗不在王帐里?消息可靠吗?会不会是突厥的疑兵之计?”
“不会,”小六想了想,摇头道,“这是属下亲自进入王帐中打探来的消息,不可能有假。”
“什么?”孟涵惊讶地说道,“你说你进入过突厥的王帐?”
“正是,”小六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讲述起了他这一路上的经历,“……属下在突厥王帐外面等了半天,发现有一个十几人的汉人商队,她们自称是从北平来的,往突厥贩运刀剑等铁器,属下和商队头领商议了一番后,乔装做那头领的男人,混入王帐,突厥人摆出了草原上最隆重的仪式,但是,她们的可汗却一直没有出现。”
哦,这样啊,孟涵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与以往的小打小闹不同,这一次,突厥可汗亲自领军寇边,其目的怕不只是烧杀抢掠一番而已。只是第一天的战斗,在孟涵看来,纵然是先锋营的试探,也太轻描淡写了一些,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试探,而是彻头彻尾的……
“骄、兵、之、计。”孟涵缓缓吐出了心中的四个字,果然,面对真正的战争,自己还是稚嫩得很啊。
“统领,到底怎么回事?”见孟涵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军师惜瞳在一旁小心地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的主公,刘大人,现在恐怕有麻烦了,”孟涵长长叹息了一声,慢慢答道,“而且是很大很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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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武周的确遇到了很大的麻烦,自突厥开始发动进攻起,一连三天,一直不温不火,每天在城下丢下两三百具尸体,便匆匆撤军而去。这让城中所有人都认为,突厥已经黔驴技穷,止步于此,对善阳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可是这一切,在第四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突厥大军来了。其实,先锋过后就是主力,这是常识,但是,刘武周和城内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突厥这一次居然派了这么多军队,远远望去,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一片,怕不是有十万以上,将善阳城团团围定,飞鸟难度。
在突厥人的作战思想里,可没有什么围三阙一,穷寇莫追的理念,她们不动则已,一旦发动,就要将对方尽数置于死地,斩草除根。因此,刘武周便是想向京师,或者别的地方求援,也再没有机会了。
事实上,自打发现突厥人的进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给力”之后,刘武周便不自觉地减少了派出求援士兵的数量。
“恐怕我们中了敌人的骄兵之计。”宋金刚在一旁淡淡说道,颇有些事后诸葛亮的味道,只是现在,谁有看不出目前的状况?
“我们太小看这帮突厥蛮子了,”刘武周远眺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苦笑着说道,然而,到了此时,她也唯有打起精神来,观察城下的局势。
然而,突厥似乎并没有急着进攻的意思,只是在城下列开阵势,但见烟尘滚滚,战旗猎猎,马鸣萧萧,雄厚沉浑的气势,如山峦一般压向城上的守军。
突然,一个士兵指着远处,尖叫了起来:“不好!大家看那里。”
这一嗓子不要紧,城上士兵纷纷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突厥军阵中,一杆金黄色的大旗缓缓升起,不多时,又有一个士兵惊呼:“王旗,那是突厥的王旗。”
一时,城头大乱。
见到这一幕,宋金刚皱起了眉头,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那两个该死的家伙……不对,她们是故意的,奸细!她蓦然反应过来,宝剑铿然出鞘。
然而,为时已晚,那两名奸细已经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粉身碎骨。同时,城下的突厥大军中,响起了一阵雄浑苍凉的号角之声……
刘武周不愧是一郡之首,此时此刻,见突厥已经拿出了最后的底牌,她倒是冷静下来,只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喝道:“宋金刚!”
见主公点到自己的的名字,宋金刚忙上前一步,应道:“末将在。”
“你带领两千士兵,防守东门。”刘武周淡淡吩咐道。
“末将得令。”宋金刚躬身领命,同时不忘在城头大喊一声,“姐妹们,跟我来。”
“尉迟姑娘……”刘武周转过头来看向尉迟恭,此时却是有些迟疑,虽然收服她有段时间了,却一直没有给她一个合适的职位。
“我守北门。”尉迟恭脱口答道,依旧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似乎浑然没有把城外叫阵的突厥大军放在眼里。
“不,”刘武周摇摇头,语气无比坚定,“北门我来守,你去守西门吧。”
见她的话语不容置疑,尉迟恭也没再说什么,领命而去。
最后,刘武周的目光转到李世民身上:“南门……就拜托贤侄了。”
“是。”李世民回答得比尉迟恭还要干脆,向刘武周行了一个晚辈的礼节,便和另一个少女一起朝另一个城门的方向走去。
那少女,刘武周也不认识,但绝对不是她的妹妹李元霸。
应该不会是突厥的奸细,否则李渊也……刘武周苦笑着摇摇头,自己当真有些草木皆兵了,果然,大敌当前,还是有些乱了方寸吗?
城头,士兵们见自家主公指挥若定,几番骚乱后,倒也慢慢组织起一些有效地抵御来,可是随着涌向城墙的突厥兵将越来越多,己方兵力开始渐渐捉襟见肘,不时有敌人顺着城墙壁爬上城头,虽然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但是马邑军伤亡数字也在渐渐增多……
要自己出手吗?——王侯之力,那可是自己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使用……想到这里,刘武周放下抬到一半的手,眯起眼睛,望向突厥阵中迎风飘扬的王旗,在那面旗帜下,应该也有一个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存在。
不知怎地,她又想起了前几日,发生在马邑军营的那场比试,那个比较儿戏的开头,但是过程和结果却并不儿戏呢。最后,为了保全手下的面子,自己也忍不住要动手了呢——可是,王侯之力,对男人可是没有用的。
如果他在这里的话,会不会……那个让宋金刚讨厌,李元霸亲近,李世民喜欢,尉迟恭交好的——男人。
那么,自己呢,自己对他的感觉是什么,记得前几天,自己还和宋金刚说希望招他为夫吧,只是,今日一战后,还有这个机会吗?
那样优秀的男人,可让人舍不得错过呢,刘武周忧郁的目光中蓦地闪过一次决然,叫过一个士兵,淡淡吩咐道:“速去百姓家收集夜香,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