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阁,有个清秀高雅的名字。是京城最富盛名的客栈酒楼,也是达官贵人与文人墨客常常光顾的烟花之所。
顾惜朝刚一进门,店小二便赶忙迎了上来,满面笑容地招呼道:“哟,今日顾公子好雅兴啊!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一面说着,一面手脚麻利地将顾惜朝及锦瑟二人迎入了二楼的小包厢中。
锦瑟四处打量了几眼——这是一间三面围墙,正面用一道红木栅栏挡着,直对一楼中央戏台的包间。
正在锦瑟东瞧西看的功夫,小二麻溜儿地在厢中的八仙桌上摆上了酱腌黄瓜,油炸花生,糟油凤爪及白切肉等几道凉菜;又从桌边的矮柜中取出一只蓝花白瓷小酒壶,走到顾惜朝身边儿说:“顾公子,这是本店今年新酿成的竹叶青,知道公子偏爱此酒。所以小的特意预备了一壶在此,还请公子指点品尝。”
说罢,便将酒壶放在桌上。又转身望着站在栅栏边,俯身张望的锦瑟说:“这位小公子……小的瞧着还有些眼生。呵呵……恕小的冒昧,不知小公子有何喜好呀?”
“我……”锦瑟被问地有些语噎。
“就按平时的菜色上吧。对了……多加个香酥芙蓉虾。”顾惜朝看了眼一脸窘色的锦瑟,一边笑着对店小二摆了摆手。
“尝尝这竹叶青吧?”待店小二走后,顾惜朝端起酒壶朝锦瑟面前的小杯里倒了一些,说“这酒是特地取用竹林里的清水酿制而成,口感清醇甜美。”
锦瑟望着眼前杯里微微泛着些晶绿色的液体,不禁伸手将酒杯拿起,一骨碌地倒入口中。
“咳咳……咳,”锦瑟被忽然从喉间窜上的一阵辣味,呛得猛咳不止;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扔了手中的酒杯说:“你骗我,这哪儿是清醇香甜的口感呀?!”
“呵呵,”看着锦瑟涨红了的小脸,顾惜朝不禁笑了起来,又往自己面前的酒杯里添了些酒说:“原来你不会喝酒呀?”
“我只喝过小厨房里煮的桂花甜酒酿!”锦瑟说罢,不满地白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顾惜朝,夹了一大筷子白切肉放入嘴里嚼着。
顾惜朝端起酒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说:“古人曾今作诗说,金盆盛酒竹叶香,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之后始颠狂,一颠一狂多意气。指的就是这种竹叶青,这酒入口有股清香,可是喝久了却也可使人醉倒。”
锦瑟撇撇嘴,说:“我想喝奶酥茶……”
正说着,忽然楼下传来一阵悦耳的丝竹声。锦瑟顺势像下望去,只见一美艳女子——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仅用一只雕工精良的金簪绾起一束顶髻别于脑后。肤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浅蓝色的长裙随着舞姿摇曳拽地,小蛮腰上的镂金腰箍将身材束得玲珑剔透。
锦瑟不禁也有些看呆了,女子一曲舞毕,便走入后台休息。台下无数男子则争先上前,向站在幕帘前的侍奉丫鬟花篮中扔入银票。
不久,丫鬟数完篮中的银票大声说:“今日能与褒姒姑娘有幸小酌的是顾惜君公子,赏银一千两!”
锦瑟暗自咋舌,心想:“只是小酌一杯,就能值一千两……”
抬起头,却看见顾惜朝的脸色微微有些凝重。
这时,忽然门口有人敲门:“顾公子,我家姑娘听闻顾公子今日前来,特意过来拜会公子。”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顾惜朝略有迟疑地看了锦瑟一眼,说:“姑娘请进吧。”
说完,木门便被“吱嘎”一声推开;只见刚才楼下的女子已经站在门外——那女子身上仅比方才多披了一件白色纱绡,更显妖媚几分。她呈皓腕于轻纱,折纤腰以微步地走进房间;微微屈身,吐字幽兰地向顾惜朝与锦瑟行礼道:“褒姒,于两位公子有礼了。”
锦瑟看得有些呆了,顾惜朝却正言道:“姑娘请起,不必多礼。”
那褒姒姑娘起身抬头,双眸含水,眼波流转说:“前些个月,就听闻顾公子封了兵部侍郎,无奈许久不见公子来归云阁。褒姒亲手准备一份薄礼,还望公子收下,不要嫌弃。”
说完便从身后的丫鬟手中,接过一件貂裘斗篷,说:“京城的冬天太冷了。记得刚入京的那年冬天,褒姒全仰仗大人庇护,才能保全性命至今。今日褒姒不奢求能常伴于大人身边,只求大人穿上此件斗篷之时,能记起妾身便好……”
说罢,两行清澈的泪水便夺眶而出,顺着脸颊划出两道完美的曲线。
顾惜朝接过手套,又望了锦瑟一眼。褒姒顺着目光望去,不由神色一怔;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便匆匆行礼告退了。
“好漂亮的貂裘。”锦瑟伸手摸了摸手套,不禁感叹道:“那位褒姒姐姐也好漂亮……”
顾惜朝看着锦瑟,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锦瑟,在我眼里你最漂亮了!”
锦瑟点点头,抬头忽见外面天色已晚。顾惜朝便匆匆扔下两块碎银,拉着锦瑟出了归云阁。
回誉王府的路上,只见两队兵马高举着火把向兵部尚书姚启年的府邸跑去。顾惜朝随即叫住了一个官兵,又出示了一下腰间令牌问:“这是要往哪里去?”
官兵一见兵部侍郎的腰牌,便站住脚步行礼道:“今天晚上皇上接到密报,兵部尚书姚启年,徇私枉法,阴谋作乱。即刻被判了斩立决!”
“什么?”顾惜朝听罢,便拉着锦瑟一路向姚府跑去。才到巷口,便看到整条街巷已被官兵与围观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忽然,身后又传来一阵急促地马蹄声;马车朝着姚府飞奔过来,车夫一边鞭地,一边疾呼大家散开,终于在姚府门口急拉僵绳飞刹停下。
这时,锦瑟才看清车后的囚笼里站着一个人——车上女子穿着一身白色囚衣,双手与脖子一起被拷上了木质枷锁,脚上缠着沉重的链条。一头长发已被风吹得乱七八糟,而额头上却赫然被烙着一个鲜红的“囚”字。
不一会儿,姚启年及家人便被悉数押了出来。车上女子一声啼哭:“爹!娘……”
姚启年抬起头,看见自家女儿穿着囚衣,面烙囚字的被锁在囚车里,不禁老泪纵痕道:“绍君啊,爹爹对不住你!不该把你送到帝王家的呀!”
“爹爹,”车上女子声嘶力竭地叫道:“爹爹,女儿不怪你!女儿只怪君心难测,爹爹也是身不由己呀……”
此时,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手执圣旨,站于姚府大门檐下;用尖利而又带有些沙哑的声音,大声念道:“皇上有旨,兵部尚书姚启年徇私枉法,应某作乱。十恶不赦,故斩立决,诛九族!钦此!”
李公公念完将圣旨卷起,又走到姚启年身边,将圣旨插于其胸前绳索中说:“我说姚大人,您要有些什么话跟贵妃娘娘交待的就现在说吧。皇上特地体恤您与贵妃娘娘父女一场,让你们在上路前相见一面。不然……一会儿你们可就都得到下边儿说去啦。”
说罢,身旁的侩子手便纷纷套上面罩,便举起铡刀,作势行刑。
锦瑟吓得赶紧闭上眼睛,顾惜朝用手掌挡于锦瑟面前。将锦瑟带出重围,来到誉王府邸门口。
“啊!”身后的人群发出一阵阵惊呼声。
锦瑟睁开眼睛,看见誉王正站在王府门口;紧缩双眉,与顾惜朝意味深长地对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