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身在大厅里的昊承听图敏悄悄跟他报告说若源跟人骑着马出府了,顿时着急起来,根本一点宴客的心情都没有了。
“那两个侍卫是怎么搞的,没有我的允许,他们怎么就让她骑着马出去了?”昊承有点急躁地说。
“手下回报说格格是跟一位小贝勒一起出去的。”图敏说。
思娴听到就问:“是昕彦吗?”
“除了他还有谁,”昊承蹙着眉头,又对图敏道:“有没有派人去跟着?两个小孩骑着马在外面乱跑,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图敏摇摇头:“他们一出门就不见了人影,还没来得及派人。”
思娴忍不住说:“你不用太担心吧。昕彦可不是小孩子了。他以前也经常跑出去在到处晃,还不喜欢随从跟着,也没出过什么事啊。”
“不一样,若源是个女儿家,还是个孩子。要是遇上什么坏人怎么办呐?”心里实在不放心,昊承就待不住了:“我要出去找她回来。”
“现在吗,这个时候?”思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真觉得他的紧张得有点过分,不就是两个小孩出去玩了而已。
图敏立马拦住他低声道:“王爷,您不便走开,让奴才去,奴才这就带人出去找。”
昊承不能不顾及自己男主人的身份,只好点了点头。但即使身在堂中,也是心不在焉。然而他的担心并没有多余,那两个孩子还真出了事。当然,不是什么大事。
到了黄昏时刻,昊承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两人回来,再也沉不住气了。正准备亲自出去找,这时底下人来报说他们回来了。他立即匆匆走了出去,在大门口看到若源和昕彦两人共乘一骑而来,而图敏等人则跟在他们后面。
昊承见到两人共乘一骑,又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心中有所不悦。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走过去把手伸给若源。
若源牵着他的手跳下马,但是却站立不住差点跌倒,幸好昊承反应快有力地扶住了她。
“怎么了?”他紧张地问。
“她脚摔伤了。”昕彦也随即跳下马来说道。
昊承脸色一变,一把抱起若源就送到了房里去。接下来,是大夫诊治、接骨、擦药酒。看到若源疼得小脸发白、额头冒汗,昊承紧紧握住她的手,恨不能把她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大夫走后,昊承对着受伤的若源,尽管心疼得要命,嘴上却生气地教训开了:“我就知道会出事,就知道会出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没有我或图敏的陪同不可以出去骑马。你才几岁啊,自以为骑术很了不起是不是,现在还不是摔成这样,弄得自己受罪,别人看着着难过。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损伤,都会让我心里有千分万分的自责,我会无法向你天上的父母交代,你明白吗?”
“不是的,王爷,不是骑马摔伤的……”让若源受了伤,昕彦心里也懊恼得很,现在又见她挨骂,就忍不住想开口解释,但很快被昊承打断了。
“我没有问你。”昊承心情不好,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尤其昕彦还是把若源带出去的人。
“确实不是骑马摔的,是追马时跌的。”一直默不作声的若源终于说话了。
原来,两人在郊外跑了一圈后,本来是很酣畅的,所以到一家茶馆坐下休息喝茶。谁知,他们在马拴在茶馆门口,竟遇到了偷马贼。那两贼子见马的主人只是两个孩子,竟放心大胆地解下缰绳骑上走了。若源跑出来急得大喊,“团子,他们偷走了我的团子”。昕彦立刻用脚力直追而去。本来,两匹马而已,偷了就偷了,他才懒得费劲去追。可谁让那“团子”是若源的“爱将”呢。在郊外的时候,他就听她一口一个“团子”的,说它是昊承千挑万选才为她选出来的良驹,从她开始骑马起就是她的专属坐骑,已和她心性相通之类的,反正就是很珍视这员“爱将”。昕彦起先还笑她为马儿起了这么个圆润的名字,一听就不是匹能跑的好马。谁知,这团子看起来肥肥的,其貌不扬,跑起来却是又快又稳,还真的是一匹有实力的良驹,也难怪若源重视,被偷了会这么着急。
昕彦飞蹿上一家客栈的二楼,从上面向一个偷马贼扑去,成功地把他从马上扑了下来,并揍了一顿。若源气喘吁吁地赶上来时,见他扑错了人,她的团子还是被另一个小贼骑走了,气急败坏地大叫:“你还有功夫在这打人,你个笨蛋,我的团子是那一匹那一匹啦……”昕彦一怔,就立刻跳上马背,把若源也拉了上来,要带她一起去追她的马。眼看和那小贼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谁知路的中央突然跑出一个几岁大的男童。昕彦一个急拉马缰,他身后的若源没有坐稳便跌了下去,就这样摔伤了脚。两人在回府的途中遇上图敏他们,这才一路回来的。
昊承、思娴、昕彦、阿祁、图敏、琴依、奶娘、涓嫂,一屋子的人在床前围着若源,让若源怪不好意思起来。
“你们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没事。我想休息了。”她微笑着对大家说。
昊承也对众人一挥手,让他们都退下。
奶娘想留下来照顾若源,昕彦也不肯走,但昊承还是叫他们都出去了。
“那我改天再来看你。”临走前,昕彦对若源说。
若源欣然点了点头。
阿祁朝昕彦投去恨恨的一瞥。
屋里,就剩下了昊承和若源。
若源幽幽地看了昊承一眼:“阿玛怎么不走啊?你把客人都留在大堂里,你的福晋该跟你着急了。”
昊承根本没理会她的话,在室内踱了几步,突然拍了一掌桌子:“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准随便跑出去,更不准骑马,听到没有?”
若源将头一偏,不吭声。
“你……”昊承被她的态度气到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严重的坠马会导致人命?只是伤了腿算你运气好,如果你有什么……你再出点什么事,我也不用活了,以死向你父母谢罪!”
“只是因为我的父母吗?你那么在乎我、重视我,只是因为我的父母吗?”
“他们会在天上看着你,看着我,看着我们。如果我不能让你健康快乐地成长,我会时时刻刻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带着谴责,我……”
“只是这样吗?只是因为他们?”若源再次问。
“当然不仅如此。这四年来,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可以把我当父亲看,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真正的女儿。这一点如果你感觉不到,那就是我做的不够好。我……很失败……”
“不是的,我感觉得到,我当然感觉得到。”若源急忙说。
“那你可不可以为了我听话一点,就算不为我,也为你父母爱惜你自己。今天不过是丢了一匹马,也值得你这样去追弄得自己受伤吗?”
“可团子是我九岁那年生日,你送给我的礼物啊。你忘了吗?”
昊承一震,眼神直直地望着她:“我……没忘。但那只是一匹马。”
“那时我想学骑马,可你说我太小不让我骑。经不住我再三请求,你才千挑万选地为我选来了团子。我嫌它肥,不想要,可你说马跟人一样,胖胖的才显得亲切和蔼。团子是一匹很温驯的马儿,还通人性,对主人可好了,从来不会把主人摔下去。事实证明你说的都是对的。可我后来才知道,那是你试骑过无数马儿,驯过无数马儿,才调教出了这个最温顺最听话的团子。它对于我,怎么会只是一匹马呢?”回忆起那件事,若源心里还满满地装着温暖和感动。虽然四年里这样的事情多得不计其数,但这些都是他对她的爱,不管大事小事每一件她都铭记在心里。“哎,可惜还是让人偷走了。”她痛惜地喊。
昊承缓缓地走到床前,坐到她身边,轻抚着她的头,眼神变得充满温柔:“以后不要这样子。不管是什么东西,不管有什么意义,都没有生命有意义。至于团子……”他笑了笑,继续道:“丢了也罢,省得你老想着出去乱晃。不能不对你管束着点了。你已经十二岁了,不能总像以前那么贪玩,是不是该收敛一些,学做一个大家闺秀呢?”
“做不了,”若源小嘴一撅,又不高兴了:“你喜欢大家闺秀,尽管去对着你的福晋。我就是块难成美玉的顽石。”
昊承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谁让这块顽石压住的是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就这样他陪着她在屋里说了一会话。没过多久,思娴进来了,问昊承是不是要去大厅入席,也问若源晚饭想吃点什么,她命人送过来。
若源奇怪思娴怎么还能对她露出一张笑脸,估计也就因为昊承在这,表面上她也得凑合出一张笑脸来讨好他。谁知道是不是转个身就一个冷眼,心里暗笑着说,“这就是你给我难堪的报应”。若源就这样毫无理由地将她的“小人之心”进行到底了,尽管道德良知还让她背负了那么一丝可有可无的罪恶感。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思娴的时候,她骨子里潜在的、沉睡了多年的邪恶人格就这样被激发了,活蹦乱跳地苏醒了。
“不用,我不想吃,我要睡觉。”若源没有语气地说完,就把身子缩进被窝里去了。
昊承轻柔地拍了拍她被子:“那好,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你了。过会再来看你。”然后就和思娴一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