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昕彦的相聚只能带给若源短暂的快乐,回到王府后,她的心事依旧。她还是很难接受昊承和琴依在一起的事实,更难接受他们好得那么不光明正大。她知道琴依并没有离开这个家,只是昊承把她藏在了王府的一个角落。她就不明白他们之间算怎么回事!如果说昊承对琴依有情,那么他为什么不娶她,占有她却一直没给她名分;如果他不爱她,就像昕彦所说,他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的消遣,那么,若源只能想到“糟蹋”两个字,他利用他的身份、利用琴依对这个家报恩之心,糟蹋了一个那么美好的女子。
她越想越起气,越气越伤心。原本在她心里完美得不容有一丝玷污的昊承,现在,痴心没有了,专情没有了,却多了不负责任和虚伪。虚伪?这个严重的词让她心里一寒。她怎么会把这么可恶的词用在她最敬爱的那个人身上!可她当初是那么全心全意地相信,相信他对书兰的爱,相信他的那句“我爱她,爱的是我的一辈子”,当初所感动的、崇拜的那份感情如果是假的,那不是他骗了她吗?明明守不住那份一辈子的爱,明明耐不住寂寞需要女人,却还要在她面前扮演着情种的形象欺骗她那颗单纯的心,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然而,不管她在心里给昊承判多少罪,哪怕他一下子由天神变成了魔鬼,却也丝毫没有减少她对他的爱和仰慕。正是因为那份仰慕,所以才受不了一点点的失望。虽然她心里依然爱他、敬他、在乎他,但表面上,她却没有办法对他像以前那样了。
昊承当然不是完全没感觉到她的情绪,但他当她闷闷不乐是因为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他没有去安慰她,因为他认为所有嘴巴说的都不如实际做的,他只想用行动证明他对她的爱与重视依然如故。
这天下午,昊承去看若源,专门为她带去了一盒小点心。
“这是宫里御膳房做的点心,还很新鲜的,过来尝尝,有你喜欢的……”
“不喜欢,”若源冷冷地打断他:“不想吃。”
“为什么?”
“你干吗把她不吃的东西拿给我?”若源知道早上太后从宫里赐了好些珍贵的补品和膳食给思娴调养身子,这些什么御膳房点心一定是从思娴那里拿过来的。
昊承怔了一下,皱着眉头好无措:“不是,我……若源,都是一家人,你为什么始终……”
“你们是一家人,我不是。”
“不要再说这种话好不好!”他真有点气她,总是随自己的心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顾虑他的感受。
但是若源没看到他的伤心,只看到他的生气,他对她大声,他凶她,她就更恼了:“不想听你就别来啊。你可以去跟你的老婆孩子待在一块,也可以去水月轩,你有的是家人。”
昊承心痛地走了。他不明白若源怎么会变得这么仇视他,那些冷漠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刺进他的心。所以,他去了水月轩。
水月轩是琴依现在所住的地方。自从那****要离开王府,昊承把她留下来之后,他就安排她住在王府东边的那座小院落里。当然不是像若源想得那样,他把她偷偷摸摸地藏在那。他这么做,是有他的用意的。他决定要正式纳琴依为侧福晋,让她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一辈子。但他不可能在思娴刚生完孩子还在休养身体的时候就去做这件事。所以他先把琴依迁到了水月轩,算是给她另一种形式的身份上的确定。因为这座院子曾经是他爷爷生前一个宠妾居住的地方。那位宠妾生性低调好简,所以水月轩看上去也是座朴朴素素的小院子,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住过一位王府里最得宠的姬妾。昊承觉得,宠妾的那份低调简朴的性情与琴依很是相似,把她安置在这里最合适不过了。但是琴依并不知道他的这番用意。她愿意待在这儿是因为这座僻静的院落与他们夫妻住的屋子隔了一段距离,她可以尽量避免与思娴的碰面。虽然她无法离开昊承,但她可以做到尽量不去打扰他们夫妻的生活。只要能偶尔见昊承一眼,她就心满意足了,哪怕把自己一辈子紧闭在这座小院里。
“你说她到底是怎么了,”昊承一脸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一手支着脑袋:“自从思娴进门到现在,都一年多了,她的大情绪、小情绪断断续续地就没有停过。以前她只是针对思娴,现在连我也一并讨厌上了。就因为我们有了孩子,她就那么仇视我。我真的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琴依只是静静地聆听而不发言。
“你怎么不说话?你告诉我啊。”
“我不知道能告诉你什么。”琴依淡淡道。
“你不知道?”昊承抬起头看她,“你不是最能解读人心的吗?你对每个人都观察入微,都能了解他们的心思……”
琴依觉得太好笑了:“你把我当神了吗?你以为我就这么喜欢观察别人、解读别人?人心是这么复杂的东西,哪里是我能够解读的。只是那些与你有关的人和事,我才会花心思去观察了解。可你不知,这也是很累的。”
“所以,你把我看得透透的,我的一切都隐瞒不了你。我身边的人,你应该也很了解了。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每个人都满意,包括你?”
“你不用为我考虑,我永远也不想成为你的负担。福晋,她现在应该很幸福吧。有了儿子,当了母亲,又得到你全心全意地照顾。只要我不出现,她就很满意。至于格格,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只有靠自己去解决。”
昊承顿时一惊:“什么叫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系了什么?”
琴依看着他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意。
“你不要这样对着我笑,”昊承局促起来:“到底什么铃,什么铃?”
“难道你感觉不出她的‘仇视’很像是吃醋吗?”
昊承愣住了:“吃谁的醋?嵘儿?思娴?还是她们母子?”
“你知道的啊。”
“我知道什么?”昊承有点抓狂。
琴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笑了:“你也会有这样抓狂的时候。看来她真是你的死穴。”
“你……”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就是故意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来乱我的心是不是?”
“那你的心为什么会乱?你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
“你这样不诚实,叫我怎么帮你呢?”
“喂……”他直直地盯着她,终于对她投降了:“你是潜伏在我的灵魂里吗?你就非要把我剥光了赤裸裸地站在你面前吗?”
琴依被他的比喻说得脸红起来,转过身去:“你说什么,谁剥光你了……”
“我剥光你行不行。”他从后面一把将她箍进怀里。
她转过身挣扎几下,推开他:“在说正事呢,你不要又故意来逃避你的心虚吗?”
他松开她,颓然地倒进椅子里,像是完全被她打败了:“好,我心虚。可也并不完全像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肯定我还是把她当女儿的。只是,有时候,有些错觉不是我能控制的。”他的眼睛注视着虚空,声音有些感伤:“书兰在她那个年纪的时候,正是我们感情最好的阶段。我们一起慢慢地变成熟,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彼此。只是,她一直朝着友情的方向,而我,却走偏了路……”
她悲悯地凝视着他:“走偏了,你不也没有回头一直走下去了吗?”
“想回头时已经走得太远,除非我可以重活一遍。等遇到她的时候,我就会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爱上她,不要爱上她……”
琴依不禁要笑他:“有用吗?爱情是可以禁止的吗?如果说几句这样的话,就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那么这世上有多少人可以解脱。”
“那我该怎么办?”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还能怎么办,你不能重活……”
“我是说,对若源,我该怎么办?哪怕她身上有再明显的书兰的影子,哪怕她就是书兰在世,我也不能让自己再走偏啊。哪怕只是有错觉,我也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啊。”
“那么,现在这样的状态不是很好吗?你痛苦什么呢?她冷淡你,你也可以趁机与她保持距离。再过一两年,她就可以出嫁了。到时,你想看谁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我就是没办法和她在一个家里却彼此冷淡,保持着距离。这太痛苦了。我爱她,就像我爱嵘儿一样。不管是以前像叔侄,还是后来像父女,至少那份爱还是纯净的,明确的,我没有混淆。”
琴依平静地、温柔地握起他的手:“那么,就坦然面对自己的心,不必害怕,不必小心翼翼。哪怕她就是书兰,活生生地在你面前,那么多年你不是都隐忍了那份爱吗?现在又怎么会做不到。”
昊承神情恍惚地看着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