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若源的情绪却一直没有平复,反而一天天强烈。她经常言不由衷地要对昊承说一些伤害的话,每次说完自己又很难过。而昊承还是像以前一样关心她疼爱她,但不会再刻意讨好她,对她表现超过父爱的温柔。他知道他要坦然,他得摆正自己的身份,让她知道他只是个父亲,是个长辈,然后她也会摆正自己的心态,而不在青涩懵懂的年纪里误入感情的歧途。
思娴知道琴依还存在于这个家是在花园的一次遇见中。之前她也曾装作无心得问过昊承,琴依去哪里了,为什么近日不见她的身影。而昊承不想让她在坐月子的时期里有任何不开心的情绪,所以暂时隐瞒了琴依被他安置在水月轩且不久后要正式纳她为侧的事,只模糊地对她说她有事离开王府几天。因为有所心虚,思娴也没有多问,只当琴依这一走是不会再回来了。但是,那天在花园里再次见到正在搬移盆栽的琴依,她的一颗心顿时又重重地一沉。
琴依一向喜欢做园艺活,因见今日天气大好,实在不想闷在屋子里,就到了花园里来。昊承从来没要她见不得光,而她若一直这样选择躲躲藏藏,反而让自己难堪。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要碰面迟早会碰到的。所以,她看到思娴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很平静也很坦然。
“琴依,你……又回来了?”思娴惊讶地盯着她问。
“福晋,我……”琴依见她身边顾嬷嬷等仆从都在,有些话不能说出来。
思娴一挥手,让仆从们都下去了。
琴依对她请了个安,然后抱歉地说:“对不起,福晋,奴才失信了。奴才没有离开过王府,只是这段时间,为了让你安心休养,才把自己隐藏起来。”
“你是说,你一直没有离开,一天也没有?”
“是,我努力过,坚决过,但还是没走成,”琴依诚诚挚挚地说:“离开这个家,离开王爷,我生不如死啊。但是,我不再是王爷的侍女。我会离你们远远地,待在王府的一角,不会来打扰你们的生活。你就当我是在王府的某个角落干活的下人,根本不用在意我的存在。”
思娴冷冷地笑了起来:“哼,我居然再次相信了你,对你一直抱了那么大的歉疚,结果是再一次被你耍了。你们联合起来骗我……”
“不,福晋,请你相信,王爷若对你有所隐瞒,完全是出于……”
“够了,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好了,说那么多干什么?你也不用故意隐藏自己,大可以在我面前大大方方的招摇。反正昊承这么看重你,你有什么好顾忌的。”说完,思娴看也不再看她一眼就走了。
原来这段日子的幸福都只是错觉。思娴心里凄苦,她最恨的还是那种被欺瞒、被轻视的感觉。当晚,她就质问昊承为什么对她说谎,为什么故意背着她把琴依藏起来?
“你说过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的不是吗?可你这样偷偷摸摸、掩掩藏藏,对我坦诚了吗,对我尊重了吗?”
“是你先对我不够坦诚的,”昊承忍不住说,“表面上,你让我以为你已经接受了琴依,接受了这个事实,你愿意和她和平共处。但是,你内心还是排斥她、不能容她的吧?虽然她没有告诉我,但我还是可以猜到,她会突然有离开之心,还走得那么急,多少跟你有关,是吗?”
“对,”思娴也不否认,“我是想过让她离开,因为我心里对她还存着情谊。我想劝她出去嫁人,配个好丈夫,做个正室,不必再过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日子。我真心实意地为她的将来打算,这也错了吗?”
“我不会让她走,更不会让她嫁人。因为她是我的女人,我心里早把她当做妻子,那天我也诚诚恳恳地跟你谈过。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接受,我已经打算正式给她一个名分,立她为侧福晋。只是,这段日子你生了嵘儿,我很感激你,不想让这件事情刺激你的情绪。现在你既然已经发现了,我只能对你坦白。”
“原来,你已经打算立她为侧福晋了……”思娴不由一震,想到早上琴依还对她说什么“躲在王府的一个角落不去打扰他们”之类的话,突然觉得那女人真是虚伪透顶,一次又一次地在她面前说假话,既占了昊承的心,又想来骗她的心。说不定以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各种好都是为了讨取她的欢心,然后让她和和气气、开开心心地接纳她和她平起平坐。这样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难怪会收服王府这么多人的心,也让昊承这样离不开她。
“她是你的妻子,那我是什么?”
“你也是妻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不平,如果在我们成亲之前,她已经是我名正言顺的姬妾,那么你现在不一样要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在婚前我所知道的你,是一个深情专一的男子。如果不是有一份真情支持,你怎么会义无反顾地娶了一个身患重病的妻子,在她的余生岁月给尽爱与关怀,而在她走后的八年里都不曾续弦?自古以来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比比皆是,而你让我敬慕的正是这份世间男子少有的难能可贵的专情。但我根本没想到,你在原配走后的第二年里就和一个侍女在一起了,却不敢光明正大,怕毁了自己在世人眼中那个深情丈夫的好形象吗?”
思娴一番义正辞严又不无嘲讽的话让昊承瞬间冷汗涔涔。好久,他长叹了一口气,坦然地说:“我从来没想过给自己树立什么形象。如果让你失望了,我很抱歉。但是,不管对馨宁,还是对你,我都问心无愧。再不给琴依一个名分,我才会心里有愧。”
“你要纳她,就先休我。”思娴一气之下就冲口而出。她知道她说出这样的话,失去了一个好妻子最基本的贤德。但是,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她不要什么贤良淑德,她只想要他的爱。就算爱情让她变成一个自私狭隘贪心不明事理不可救药的女人,她还是却没有办法停止它。
昊承震惊地看着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一时间,他的心里乱作一团,实在不明白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在他身上怎就变得如此为难?思娴说出这种威胁的话,如果在以前他会很生气很反感,他也会冲动地说出同样强硬的话。但是现在,他发自内心地在乎她的感受,顾虑她的感觉。他不得不承认,随着嵘安的出世带给他很大的喜悦和欣慰,她在他的心里确实有了一定的分量。难怪人们都说,孩子是夫妻的共同体,也是牵系夫妻感情最重要的纽带。走到今天,他对她,已经不是最初被动接受的无奈,也不是婚后只是出于尊重的以礼相待,而是有了真实的感情。他不能也不忍再做伤害她的事。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是让每个人都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