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琦见到母亲猛咳,心中十分关切。
自从穿越到这里之后,独孤莹无微不至的呵护就时时刻刻围绕在她身边,独孤琦已经在心里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自从生出这份母女亲情之后,她对独孤莹的关心和孝顺完全发自内心,即使现在她听信了汪傅颐的谗言,不复相信自己,独孤琦也仍然十分关心母亲。
“娘,您别着急。”她挣扎着说道,押着她的两名仆人却紧了紧攥住她胳膊的手。
“哼,惺惺作态是没有用的,我的好女儿,”汪傅颐讽刺道,“端午,你尽管说。”
端午一笑,问独孤莹:“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亲凰可听清了?”
独孤莹咳嗽得面泛潮红,勉力点头答道:“不错,我都听清了。”
“好,”端午从容自若地笑道,“方才我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他让我说的!”
他的手指不偏不倚,正指向汪傅颐。
独孤莹和独孤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将目光投向大吃一惊、不知所措的汪傅颐,后者结结巴巴地质问端午:“你、你说什、什么?”
“我说方才我说的那些话,都是你一字一句教给我的!”端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汪傅颐怒目圆瞪:“你……别血口喷人!”
端午冷笑着从衣襟中掏出一叠薄薄的纸,举起来冲汪傅颐晃了晃,反问道:“这些东西侧夫老爷可还认得?”
汪傅颐看到那些纸,脸上的愤怒专为恐惧。
“端午,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独孤莹问。
“这是您的侧夫汪傅颐为了让小民说出刚才那番话,打赏的银票。当然,这也可以说是证据。”
汪傅颐听了端午的话,知道自己全完了。
这些银票上虽然只注明了可以到哪家钱庄汇兑多少钱,但是荣亲凰府发放给男眷的银票只能在咸亨票号的凰城总号兑现,历代的荣德堂大东家都通过定期与固定票号分号对账的方式来约束和检查男眷们的生活开支,防止他们胡乱花钱;并且,这样就算男眷们携带大量银票私逃出去,银票也无法兑成现银去花,荣德堂有几代治家特别严谨的大东家甚至跟咸亨票号达成协议,若有在凰城总号之外的票号用这种特殊银票兑现银的人,一经发现立即拘押,送到荣亲凰府等候处置。
汪傅颐虽然知道自己手中的银票有这种问题,但是以他的身份和荣亲凰府内的制度,他无论如何也弄不到另外的银票,再说,他一向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身为贫贱流民、绑架未遂犯人的端午实在没有什么理由拒绝自己。
可现在事情完全逆转了,端午的银票一拿出来,汪傅颐的所作所为就完全露馅了。
“拿过来我看看。”独孤莹冷酷地命令道。
那些银票被递到了独孤莹手中,她一看就发现这的确是汪傅颐的银票。
妻主往昔柔情似水的明眸现在凌厉如数九寒天的玄冰,从银票移到汪傅颐脸上,令他浑身直打哆嗦。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她冷冷地问。
汪傅颐扑通一声跪下,哭求道:“侍身、侍身一时糊涂,还请妻主饶命啊!”
独孤莹没有理会他,而是先命令下人们放了独孤琦。
“阿琦,你说,要不要饶恕你庶父!”独孤莹慈爱的语气中难掩气愤。她一改平日平和雍容的形象,流露出自己刻意掩饰的当家人凌厉锋芒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狠辣作风。
独孤琦虽然知道那不是冲自己而来,但她还是感到有些害怕。
“娘亲不要动气,庶父……”她转头看看汪傅颐。
他用乞求的目光望着阿琦,希望得到她的怜悯。
独孤琦咬了咬牙,她怎么可能不恨他呢?这个心肠恶毒的中年美男子一心一意在找她的麻烦,现在竟然使出栽赃陷害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可见他包藏的祸心有多么恐怖。
大宅院里的汹涌暗流真可怕,独孤琦想,而且她才发现自己的对手比想象中更加狠辣千百倍。
她真的好想让这个狠毒的男人见鬼去吧,但可惜理智告诉她现在并不是时候。
在独孤莹面前,她必须展示出一个大家族未来继承人的度量和宽仁之心。
哪怕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
“娘亲,我想庶父他只是一时糊涂。经过这次绑架一劫,我是受了些罪,但是也想明白很多事情,也许正是因为我的顿悟使得庶父怀疑起我的身份……虽然他的手段有些不妥当,但他也是为荣德堂、为荣亲凰府着想,女儿觉得……觉得娘亲不要对庶父施以太重的惩罚吧。”
女儿的话入情入理,又宽厚温和,独孤莹很是欣慰,不过她仍然想试探一下:“你庶父这样害你,你却为他求情,难道不怕外人说你因为来路不明且心虚才宽待他吗?”
“常言道:做贼心虚。女儿并不是贼,为何会心虚?正因为女儿自己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所以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娘亲试想,若女儿真是心中有鬼,肯定会在自己占上风的时候对庶父赶尽杀绝,又怎么会说出不必重罚这样的话?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独孤琦,荣亲凰府中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为何未见旁人提出异议?可见公道自在人心,所以我根本不怕什么陷害,是真的,假不了。”
独孤莹看着女儿,意味深长地笑了。
“好一句‘是真的,假不了。’,那就依你所言。”独孤莹转向汪傅颐,“按照家法,庶父陷害嫡女,本当杖责或者赶出家门!但是既然阿琦替你求情,看在我们夫妻多年情分,就免去杖责也不赶你出府了,只是从今往后,未经我的准许你不准出房门半步!还有你的月钱以后都不发,一应用度都有我这里支付,你要什么只管张口,省得拿了钱净动些别的脑筋!”
汪傅颐唯唯诺诺,一一答应下来,还频频些独孤莹免他杖责等恩典。独孤琦见堂堂七尺男儿如此向一个女人低头服软,心中虽然为了刚才被陷害之事终于出口恶气而欢欣鼓舞,但同时也为朝凰男子卑微的命运而叹息。
毕竟他会这么做,也是为他的将来打算把。
独孤琦看着汪傅颐哭哭啼啼凄惨地被家仆拉下去,心中不免有些可怜他。
女儿的表情一丝不落地被独孤莹看在眼中。
“你们都先下去,”她吩咐左右,“我有几句话想要单独对阿琦说。”
诸人听了,纷纷退下,
端午有些莫名,也被朗静拉着向外走。临出去之前,他向独孤琦眨眨眼睛,好像在鼓励她似的。
他的举动令独孤琦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感到些许安慰,她也冲他笑笑,匆忙而简略地表达了自己心中对他满溢的感激之情。
人们都出去了,房间里面只剩下独孤莹母女二人。
独孤琦看着光线从窗棂的缝隙射进昏暗的屋里,独孤莹脸上细细的鱼尾纹和法令纹在光线的恶作剧之下妩媚地若隐若现,为这曾经明媚美丽的面庞罩上一层源自权力的神秘莫测的面纱,也同时彰显并炫耀着主人的财富和地位。
“现在,”独孤莹深深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女儿,“阿琦,你可以猜猜看我有什么话想要对你说。”
独孤琦望着母亲那似笑非笑的神秘表情,一时间懵了。
“女儿……女儿不知。”她轻声回答。
独孤莹笑了笑:“我想对你说,其实我知道傅颐没有错,你不是我的女儿。”
独孤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望着独孤莹,惊讶地长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