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君顿了顿,深吸口气,说道:“那渊华竟然悬梁自尽……国主认为他乃是心中有愧,畏罪自杀,爱恨交加,心绪烦乱。于是她经常召我伴驾,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真正走入了国主的心。过了几个月,国主生下了一个男孩儿,他就是曜卿,国主将他交给我抚养,对他万般宠爱。可我从国主看曜卿的目光中就能知道,她从来没有忘记过渊华。”
独孤琦冷笑道:“哼,这真是一报还一报,国主抢了别人的心上人,可她自己的心上人也因此而亡,这下她可也知道痛失所爱的滋味了!”
容华君愣住,说道:“你……真是清鸢的女儿。她当时便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还不知道她所言是何意,后来才知,她竟是以如此狠厉的方式报复自己的姐姐……”
独孤莹叹息道:“清鸢绝顶聪明,却仍是想不开,她又何苦害宗昌君这一条人命呢?因果相报,待她生阿琦的时候,难产而死,虽然有孕中忧愁烦扰之故,又焉知这不是害死宗昌君渊华的果报呢?”
独孤琦虽然也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作为穿越人,总是对因果报应不大感冒。只觉得这场恩怨之中,每个人都身不由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情非得已,实在难分辨谁对谁错。
容华君说道:“莹姐姐所言极是。我觉得渊华因我而死,心中常怀愧疚,因此十分疼爱曜卿,希望能够于自己昔日的罪孽有所补偿。所以这次和亲,就当是挽澜替我恕罪,毕竟渊华一个人的死,不仅救了我,也救了整个李家……”
“不!”独孤琦打断了容华君的话,说道,“救了你和李家的,是司亲凰,若不是她巧施计谋,今日我们焉能在这里倾谈说话?君上为了缓解自己心中的愧疚,便强求挽澜做他不愿做的事情,样强人所难实在太过自私!”
容华君说道:“身为李家人,便该有为了家庭荣辱舍弃自身的觉悟,难道当日我是自愿入宫?看来莹姐姐果然对阿琦十分疼爱,以至于她竟然不懂得身为世家子女所应当担负的责任。”
此言一出,实有些微责怪独孤莹对女儿过于溺爱的意思,独孤琦没等独孤莹申辩,便已还嘴:“君上此言好生不通!您未对我尽过一日做父亲的职责,真不知道竟有何脸面对疼爱我的养母如此挑剔!”
容华君被她说中心中痛处,虽然不悦,却因于心有愧未发一词。
独孤莹皱眉呵斥女儿:“阿琦!你能这样对生父讲话!”
独孤琦心内只是不忿,别开脸孔,不看他们二人。
独孤莹对容华君说道:“看来清鸢在离思宫中虽然不得自由,但仍然为你们父女安排好一切,尽了一个女子身为妻主的责任。她嫁祸渊华既让国主尝到了痛失所爱的滋味,又替你除去一个劲敌,保护你在宫中的地位;她知道我无法生育又求女成狂,便命亲信在雨夜将阿琦送到我处,让我念在昔日友情将阿琦当作亲生女儿养大,如此一来,阿琦不仅性命得保、衣食无忧,而且身份地位也有保障;实在是用心良苦。”
容华君听到她提起清鸢,忍不住又落下泪来。独孤琦听到自己穿越后灵魂所栖这具肉体生母的种种故事,也不禁为她的痴情所感动。因此带入,心境竟和怀想自己母亲一般无二。
见独孤琦面色稍有缓和,容华君试探着问出他当下最想知道的那句话:“阿琦,你……愿不愿唤我一声父亲?”
独孤琦没看他,只轻轻摇了摇头。
独孤莹劝道:“阿琦,清鸢若是在天有灵,也愿意看到你们父女相认。”
独孤琦仍是不愿,说道:“正是因为生母为他吃了太多苦,而他一直以来皆是养尊处优,所以我不愿意认他。
独孤莹欲要再劝,却被容华君拦住,他说道:“莹姐姐,阿琦才刚听到这些曲折悲戚的往事,若急于要求她与我相认,恐怕很难;不如让我一点点感化她,我相信假以时日,一定可以令她愿意与我相认。”
独孤琦虽然仍是咬着牙不看容华君,却也不再言语。
独孤莹重重叹息,说道:“也罢,就按君上的意思办吧。”
独孤琦忽然抬起头,对容华君说道:“请君上将那串珍珠手链还给我。”
容华君握着手链的右手一紧,语带祈求:“阿琦,这是你生母遗物,是……我初见她时所戴的,于我有特殊的意义,你能不能……把它留给我做一个念想?”
独孤琦觉得他这个要求也算合情合理,但想到李挽澜,便坚持说道:“这手链是我送给挽澜的,他就要被送去和亲了,我们以后恐怕再难见面,对于挽澜来说,这条手链已经是我留给他唯一的纪念,但是我生母……她还留下了其他东西。我愿意把那些东西交给君上,这条链子,请君上还给我,我拿去交给挽澜。”
容华君把手链交给独孤琦,看着她拿着链子去找李挽澜,向独孤莹叹道:“这一代一代……也不知道是缘还是孽?”
独孤莹与他相对无言,只有一声叹息。
独孤琦跟着范沅清来到关住李挽澜的房间,范沅清挥挥手,命房间前看守的宫男退下。他们走后,独孤琦向房内唤道:“挽澜、挽澜?”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李挽澜的声音:“阿琦……是你么?你没事了?”
独孤琦开心地答道:“挽澜,是我!你放心,国主放我出来了!”
“那……那就好。”李挽澜答道。
他就一直这么跟她对话,却没有走出来。
“挽澜?”独孤琦唤道,“你出来吧,门口那些看守已经被范叔叔支走啦!”
只听得门里叹息隐约有叹息之声,李挽澜答道:“我……还是不出来的好。”
“为什么?”独孤琦问道,“你不想出来见我一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