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挽澜在门里答道:“阿琦,我已经答应舅父,代替大王子与龙圣公主成亲,从此以后,龙圣朝凰,我们天各一方,你……你多保重。我们今生注定有缘无分,多见无益,只会徒增伤感,我只愿来世能……”
他还是说不下去。
独孤琦想到从此以后再难见到李挽澜,心中也十分难过。她摸索着手链中的珍珠,喃喃说道:“可这手链,我总要将它再送回你手中啊!”
范沅清说道:“世女如果信得过小的,不如将这手链给我,由我转交给李公子,您看如何?”
独孤琦点点头,将手链递给范沅清,说道:“也好。若是范叔叔信不过,那这里也没有信得过之人了。”
范沅清行了个礼,说道:“谢世女信任小的。我本是荣亲凰的侍子,小姐对我有大恩,这些都是我应当应份的。”
独孤琦说道:“范叔叔快别客气,该是我谢您才对!您既然本是荣亲凰府的人,又怎么会在翊乾殿中呢?”
范沅清叹道:“当年种种……不提也罢。”
独孤琦四顾无人,悄声问道:“难道是母亲因退婚而心存愧疚,所以将您送与容华君么?”
范沅清听到这话,先是一怔,然后苦笑着点点头,说道:“世女果然聪明,猜对了七八分。不过却不是小姐主动将我送给君上,而是君上张口要我,小姐心存愧疚才将我送给他。”
独孤琦深感奇怪,问道:“李家也是世宦权门,又不缺下人,容华君为什么会要您过去?”
范沅清说道:“大概他嫉妒我自幼陪伴小姐长大,又随侍左右,朝夕相对间情分深厚。他大哥身故后,小姐伤心欲绝我一直细心伺候,因此小姐对我有些另眼相看,君上便多心了。”
原来范沅清当初被容华君要走,只是因他一时妒忌,谁知后/宫险恶,曾经被他视为眼中钉的范沅清后来却成了他的心腹,人世间的沧桑变幻令独孤琦唏嘘不已。
这夜,独孤琦和母亲出得宫来,一阵清冽凉风扑面而来。她顿觉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震。在宫中短短大半日却发生了这么多事,令她忽有恍如隔世之感。
宫门外,在她对面,一左一右站着两批人。左面的少年靠着荣亲凰府的马车,见独孤琦二人走出来,霍地直起身子,晶亮的眼眸在黑夜中却显得分外明亮。右边的少年一直焦急地注视着宫门口,见她们二人行出来,面露喜色,稍一迟疑,便自迎了上去,说道:“伯母、阿琦,你们可出来了!”
独孤莹很是意外,问道:“明苑,你怎么来了?”
周明苑看看她,又看看独孤琦,有些害羞地说道:“听母亲说阿琦得罪大公主,被国主关了起来,我一着急,就央求母亲准我来等着……”
独孤琦对他的关心大为感动。但她的目光掠过周明苑,落在自家马车旁。那眸比星亮的少年,现下身子又萎顿回去,倚着马车。
是端午。除了他谁还拥有那样明亮的眼睛?可她们入宫时并未带他,怎么他也跑来了?
“阿琦?”周明苑看着独孤琦的眼睛,唤道,“你……没吃什么苦头吧?”
独孤琦赶忙将落在端午身上的目光收将回来,笑道:“没有,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那就好,”周明苑放下心来,又说道,“你并非第一次入宫,那大公主素来霸道,你又何苦与她争一时意气。”
独孤琦分辩道:“我岂是与她争执意气,实在是她横行霸道,实在嚣张过分,她竟然……”
她说到这里却打住了。情知周明苑若知道她是为李挽澜出头才致如此,又会忧烦伤神,又不想随便编些什么话来骗他,只好不说了。
周明苑见她吞吞吐吐,神色一紧,试探道:“她怎样?”
独孤琦忙摇头,说道:“不怎样,你说得对,是我太过意气用事了。”
周明苑听了她的话,面色稍稍舒展,说道:“你后你可不能再如此。”
独孤琦说道:“以后我定然听你的话。”
周明苑想到独孤莹就在旁边,脸一红。幸好天色已暗,将他脸上的羞赧之色掩饰了过去。
独孤莹微微一笑,不发一言。
周明苑从自己袖间摸出一件物什,递给独孤琦,说道:“阿琦,这是我家祖传之宝,我们马上就要……就要……嗯,你收下吧。”
独孤琦接过这件东西,只见是一个扁扁的令箭形金属牌,牌子不大,却有些重量,暮色中,她将这牌子拿到眼前细看,方发现这牌子竟是金色错银丝,花纹上面还镶着小粒翡翠、玛瑙等宝石,精致非常。
“这嵌宝令牌是我家传的,母亲说让我送给未来妻主。”周明苑说道。
“这……很贵重吧?”独孤琦将那令牌握在手中,金属令牌冷冰冰、沉甸甸地压着她的手掌心。
周明苑略带扭捏地说道:“你收下便是了。”
独孤琦想,既然这是他家传之物,又需给他的妻主,自己的确应当收下,于是将这嵌宝令牌收了起来。
周明苑见她把令牌收起来,心下欢喜,说道:“阿琦,见到你没事,我总算放心了。我做童养郎君,在荣亲凰府这么久,与你朝夕相对,这一下离开你,我还真是……”
独孤琦笑道:“你很想我,是不是?”
周明苑脸热心跳,只点点头。
虽然夜色掩着他的脸色,但独孤琦想象得出,此刻他的脸定是羞色绯绯,红赛春花。
独孤莹见这对小儿女情意绵绵,因为李挽澜而悬起的心终于踏实下来。
独孤琦和周明苑又说了一会儿话,见天色越来越暗,恐怕耽搁得太晚,才在独孤莹的催促之下依依不舍地分别。独孤琦看着周明苑上了周府的马车,有些怅然,回味起方才相聚时刻,又十分甜蜜;这些情绪混杂着对李挽澜和亲的惋惜和自伤身世的凄苦,在她心中五味杂陈。上马车的时候,端午伸手扶她,她对上他明亮的眼眸,有些话想对他说,却终于还是作罢了。端午似乎看出她心中有事,嘴唇蠕动,似乎也想说什么,但也欲言又止。
独孤琦和独孤莹都很累,心中翻来覆去都是各自心事,一路无话,只是独孤琦悲喜交加,折腾太狠,困倦至极,竟然靠着独孤莹,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独孤琦只觉得身体一滑,被这动静惊到,方才醒来,睁开眼却发现已经身处自己闺房中,而她双脚悬空,显是被什么人抱着。
独孤琦猛一抬头,看到端午的脸,又低头望望自己,只见她身上裹着独孤莹的厚斗篷,可身子竟是被端午拦腰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