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眼中的希望被汪傅颐的阻止熄灭了。
独孤琦对于汪傅颐阻拦自己放人并不意外。
“庶父有何指教?”她语气中带着些微挑衅。
“阿琦,庶父知道你心地善良,很有可能被这些匪徒一时的可怜假象所蒙骗。你还小,有很多事情还不太明白,所以庶父不怪你。这些流民绑架了你,还搅乱我们建设分号的进度,这如何是一般匪徒所能为之?因此我怀疑背后很可能有什么人在指使他们,若是不把这个幕后指使者找出来,对于我们荣德堂会是一个很大的威胁。现在他们不论如何用刑都不松口,我看他们的后台来头不小,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汪傅颐是语重心长,但是独孤琦却不吃他这套。
在她看来,如果拆除流民窟这件事情背后有什么猫腻,那汪傅颐本人也一定脱不开干系,现在他用毒打这么残忍的手段刑讯这两名少年很明显是心虚,所以独孤琦绝对不可能向他妥协。
“庶父说得在理,”她说,“既然审问匪徒事关重大,那我看我们两人都无法决定应该如何处置他们,不如庶父陪我一同请母亲来亲自裁夺此事如何?”
汪傅颐本来不愿意用这件事情惊动独孤莹,但是独孤琦既然已经将他的妻主抬了出来,身为一介侧夫的汪傅颐便无法无视这一提议了。
“那就去吧。”他极不情愿地说。直觉告诉他,一向溺爱女儿的独孤莹绝不会向着自己。
事情的结果不出汪傅颐所料。
“什么?傅颐,你动用私刑,打了那两名少年?”独孤莹听说了这件事情,激动得直咳嗽。她的贴身侍婢兼保镖朗静赶忙递上了一杯水,独孤莹喝了那水方才好些。
“是,”汪傅颐自知理亏,赶忙解释道,“我也是担心他们背后有人指示,害怕有人暗中对我们荣德堂不利,所以才……”
“傅颐,你好糊涂!”独孤莹皱着眉直摇头,“动用重刑只会屈打成招,当晚阿琦当着这么多人亲口说他们是她的救命恩人,如今你却这样做,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我们荣德堂的颜面何在?信誉何在?”
“可是他们穷凶极恶,不仅占据着流民窟拒不搬迁,令我们开设分号的计划受阻,还胆敢绑架阿琦,这样的匪徒怎么能随意放过呢?长此以往任何人都敢欺负我们荣德堂,那生意又要如何做呢?”汪傅颐据理力争。
“傅颐,冤家宜解不宜结,和气方能生财,这些道理我给你讲过无数遍。如果这些匪徒背后真的有人指示,那你这么做也只会把他们完全打向敌人那边,对我们荣德堂没有任何益处。”
汪傅颐还想说些什么,被独孤莹制止了。
“傅颐,为妻知道你也是为荣德堂好,所以这件事情我不会追究,但是你要立刻停止插手这件事情。”独孤莹命令道。
“侍身遵命。”汪傅颐垂头丧气地回答。
“阿琦,这两名少年和那个男孩就交给你处理。毕竟你已经对他们做出了承诺,你说做人要一诺千金,为娘支持你。”独孤莹和蔼地对女儿说。
独孤琦没想到母亲如此开明,她喜出望外地谢道:“多谢母亲!”
言毕,她赶忙出去将那些“匪徒”救出来,并找了大夫为其医治。汪傅颐越想越不对劲,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便开始苦思对策。
在他的溺爱之下曾经言听计从、对他无比信服的嫡女阿琦为什么会在一次绑架之后就像变了个人?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汪傅颐下定决心一定要查清楚。关键点一定在那几个匪徒身上!他决定就从他们身上开始着手。
独孤莹在女儿和侧夫都离开房间之后,一边轻叹一边笑着摇头。
“亲凰笑些什么?”朗静问。
“我笑我的阿琦竟然一夜之间长大了,”独孤莹说,“她这次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我听绮梦阁的人说,她不像从前那样使唤周明苑,而是十分关心和疼惜他,还有,她从前对傅颐那样言听计从,现在却有了自己的主张,这不是十分奇怪嘛!”
“奴婢也这么觉得,小姐经过这次绑架之后,确实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怎么,亲凰对这件事情存有什么疑虑么?”
“不,阿琦还是那个阿琦,只是开窍了而已,”独孤莹感慨地说,“从小我对她关怀备至、细心呵护,可没想到却把她给宠成了个纨绔姊妹,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这样的人让我如何放心地将荣德堂交到她手上?我是没想到,我从前用尽了种种方法都不能令她开窍,反而是几个绑匪令她大彻大悟,从这点上说,这些绑匪不仅对我们荣德堂无害,反而还有功呢!”
“亲凰说得是,经过这次绑架,小姐顿悟,实乃荣德堂之幸。”
“不过我对此事并非全无疑虑,”独孤莹话锋一转,颇有些担忧地说,“这次拆除流民窟,我之前拟定的安抚措施竟然没有执行,这件事情我要查个清楚!”
“这件事是侧夫老爷负责的,亲凰莫不是怀疑——”
“不错!我怀疑的正是傅颐,”独孤莹又咳嗽起来,朗静在她后背上拍了半天,才稍稍好些,“这么多年来他帮我打理荣德堂的事务,的确帮了我不少,但是其中有多少是在为他自己打算,我也并非全然不知。要怪就怪我身为妻主,并未给他诞下一女半儿,令他觉得未来无靠,因此我对他行为处事的种种不妥之处并未加以严惩,但是这次拆流民窟和阿琦被绑架的事情,我总觉得十分蹊跷。阿静,你去帮我查一查,看看这件事情傅颐牵扯了多少。”
“奴婢遵命,”朗静说完,又担忧地看着独孤莹,“亲凰您也要保重身体,千万别为侧夫老爷的事情动气。”
独孤莹一笑:“没什么可动气的,我很清楚,今日果皆由当日因,我不怨别人,也不恨谁,只是身为荣德堂的大东家,我有责任保全这个百年基业。为了这个目的,做什么事情、付出什么牺牲,也都值得。”
朗静为自己主人执着的责任感打动,轻轻叹息一声,便出去办事了。
经过大夫的诊治和独孤琦的悉心照料,那两名少年从晕厥中苏醒过来。
“这是哪儿?”叫孟熙的少年问。
“孟哥哥你醒啦!”那个男孩开心地跑过来,“你快别动,大夫说你要躺着。”
独孤琦见到他们醒了,赶忙命人端药来。
劫持独孤琦的少年见她在那里忙活,冷笑道:“这又是玩什么鬼名堂?”
“端午哥你也醒啦!”男孩接过独孤琦递来的药碗,捧到他面前说,“快喝点药吧。”
端午轻蔑地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独孤琦,说:“药是这个女骗子的吧?我不喝!”
男孩赶忙替独孤琦辩白:“端午哥,她不是骗子!她救了我们!”
“她怎么不是骗子?都是因为她我和孟熙才会被打,元宝,你可别被她蛊惑!我跟你说,那天晚上我们就是被她蛊惑才会被人抓起来打成这样!”端午憎恨地控诉着独孤琦。
“哦?你真的不吃药吗?”独孤琦走过来问道。
“不吃!”端午虎着脸把头扭向一边。
“哎呀,那真是可惜了!”独孤琦十分惋惜。
“有什么可惜的?”端午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又忍不住心中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