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独孤琦拽住映春的手臂,不敢置信。
“小姐,亲凰她……她不行了!”映春眼中噙着泪花,重复了一遍。
“母亲!”独孤琦闻此噩耗,将李挽澜抛掷脑后,慌忙向独孤莹的卧房跑去。
映春忙要跟着,李挽澜央求她带自己一同去,映春说道:“这……是我们荣亲凰府的家事,公子身为男人,恐怕多有不便……”
“你家小姐失魂落魄,我担心她……”李挽澜欲言又止,面上尽是担忧的神色,说道,“总之,还请你行个方便,为我带路。”
映春心中担心独孤琦,也不再多说,点点头,便径自向独孤莹卧房走去,李挽澜紧随其后。
二人到得独孤莹卧房中,只见卧房外间仅站着汪傅颐、侍子元宝和朗静,多余的仆役似乎已经被打发了,三人神色皆十分凝重,元宝眼中晶莹,显然是含着眼泪。三人见到李挽澜,都有些意外,但此时此刻,也没有心情问些什么。
卧房里间的门紧闭着。
映春朝这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又用探询的目光望望朗静,朗静点点头算是回答,意思是说:小姐已经进去了,放心吧。
李挽澜站在房门外,并未注意到这些陌生的人,一颗心惴惴不安,只为独孤琦担心。倒是汪傅颐见到李挽澜后一怔,目光在他身上停驻游移,许久才转去看向别处。
而此时的独孤琦,正面临着穿越后第二个难关。
独孤莹的脸色惨白如纸,唇边还残余着浅淡的血迹,昭示着在这块皮肤之上刚刚被抹去过鲜血。她倚靠在一张花梨木贵妃榻上,因病弱而干枯的身体像是只剩一把骨头,在绫罗绸缎的簇拥包裹之下更显脆弱。那些昂贵的布料在这间昏暗的房间中努力捕捉和反射哪怕一丝微小的光线,正像它们的主人那般,在生命即将离去之时拼命捕捉着最后的生机。
“阿琦,你过来。”独孤莹说。
她气若游丝,整个人虚弱至极,就像已经被拉扯到极限的薄宣纸,只消再稍稍用力拉扯,生命便会断裂,只在空气中留下飘渺尘埃。
独孤琦走过去,一股淡淡的香气传来。
花梨木那类似檀香的优雅气味挟裹着独孤莹身上浓郁的药味,将这个不久于人世的朝凰第一富商显得像是天上降下的仙人般不真实。
几束阳光透过窗棂间的缝隙穿进屋内,独孤琦看到光束中无数尘埃轻灵飞舞;透过光束走向憔悴虚弱的独孤莹,仿如站在阳间,涉过阴阳两界的界河去看阴间亡魂。
“母亲……”独孤琦轻声唤道。
独孤莹慈爱地眨眨眼睛,她已经没有力气点头。
“我听说李挽澜来了?”独孤莹问道,“想必他是为了大王子的婚事而来罢。”
独孤琦点点头:“他的确为此而来,不过,女儿现在不想成亲,没有答应。”
独孤莹深深叹息道:“李挽澜这孩子……也真是可怜。他对你的感情,为娘都看在眼里,可……你们之间阴差阳错,注定没有缘分。如此也倒还罢了,现在容华君偏偏让他来劝你与旁人成亲,我想他心里也不好过罢。”
独孤琦说道:“是……总之是我对不住他。以后若有机会,我会想办法补偿于他。”
独孤莹微微一笑,说道:“人间情事,唯有男女之间两情相悦才是最好,否则,宁可恩断义绝、一世不见,既然不能在一起,又要积积粘粘地给对方施舍一些好处,美其名曰补偿,实则只会令人更加痛苦,倒不如一刀两断来得干脆。”
独孤琦惊讶于母亲对世事如此洞然。未曾身陷情局中时,她也是作如此想法,可一旦身陷其中,却不能如此潇洒决断。
“阿琦,你要牢牢谨记为娘的话。你这一生……是注定命途多舛、为爱所苦,可你万万不能因此便意志消沉、不思进取。一个人来这世上走一遭,不管路上有多少艰难险阻、多么坎坷崎岖,都要坚持走……咳咳咳……走下去。老天爷是很公平的,你在某些地方失去了一些东西,往往会在其他地方得到补偿。只是人有的时候一味沉浸在伤痛之中,所以想不到这些罢了。”
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令独孤琦十分感动,她眼中噙满泪花,带着哭腔极力想让母亲放心:“母亲,我并没有心灰意懒、意志消沉,我还要将荣德堂发展壮大,怎么会为了一时的悲痛而不思进取?我只是……只是……想要麻痹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独孤莹用力点点头,赞许道:“我的女儿果然长大了。你……很聪明、很倔强,也……很有胆量,只是对待男人太容易心软、太优柔寡断。”
“母亲,我会改!”独孤琦恳切地说。
独孤莹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如何去改呢?”她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而是从身畔掏出一个细细的卷轴递给独孤琦。
独孤琦将卷轴握在手中,绢帛冰凉丝滑的触感令她的手掌感到些微舒适。
“阿琦,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你一定要好生保管此物。”
独孤琦将卷轴藏入衣襟中,拼命地点头,好像她答应得越是恳切、越是用力,独孤莹距离死亡就越远。然而她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好,我累了,你出去送送李挽澜吧。”独孤莹说道。
“母亲,我要在这里陪您。”独孤琦摇头。
独孤莹说道:“傻孩子,生死有命,由不得你我。去吧,让朗静过来陪我便是了。”
独孤琦点点头,走出来将朗静叫进去,自己站在门口,回头望着那间幽暗的、只有几束尘埃飘舞的阳光透过来的屋子,望着光束后那个对她充满慈爱而又一点点消逝着的生命,将这幅油画般的画面深深印在了脑海中。
汪傅颐期盼地望着她,见并未唤他进去,失落愤恨之情溢于面庞。
独孤琦走到李挽澜面前,说道:“走吧,挽澜,我送送你。”
李挽澜见她眼中泪光闪烁,神情悲戚,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得默默跟着她走出去。
俩人走到荣亲凰府大门前,独孤琦止住了脚步,说道:“挽澜,我就送到这里。我让你对容华君说得那些话,你可要记得告诉他。”
李挽澜认真地点头,小心翼翼地问:“你母亲她……如何?”
独孤琦听到他的问话,眼中含着的泪水忍不住滑落出来,凄然说道:“不好,很……不好。”
李挽澜焦急地问:“那……怎么办?你……”
独孤琦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安慰他道:“我没事,别担心。挽澜,你和亲的婚期就快到了,以后我们要见面恐怕会很难了。你自己要多保重。”
李挽澜从没想过会如此与她诀别,他忧伤地望着她,轻轻叹气,说道:“你也是。”
说完,恋恋不舍地告别独孤琦,走入自己的轿子。
独孤琦看着李挽澜的轿子越来越小,忽然感觉生命中的人好像一个一个都在离自己而去,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难受。这时,悦夏带着端午和孟熙跑过来,急急忙忙地呼唤着:“小姐!小姐!”
独孤琦转过身,凄然而平静地问:“怎么了?”
“亲凰她……走了!”悦夏一路跑来,呼吸急促。端午和孟熙一齐望向独孤琦,等她拿主意。
没有人知道独孤琦此刻心乱如麻,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希望醒来之后发现这一切都是场梦。-----------------------文外话:因为工作调整的关系,最近十分繁忙,以致这章拖了许久才更新,谢谢一直守候等待的亲们!我会加油,努力习惯新的工作和生活节奏,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