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何氏的丫头来报,说是萧小蝶来了。何氏正心中有事,不耐烦道:“唤进来便是。”那丫头见何氏不快,也懒得在何氏面前乱逛,怕被撒气,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请萧小蝶进来。
萧小蝶进来,对着婆母就是一礼。何氏心乱,应了一声就随手指了指椅子让她坐下。萧小蝶奇怪,本想着何氏收到了礼存条应该欢喜才对,现在怎么反而脸色恼火?压根想不到何花枝拿她还没有生育一事来说事,使得何氏恼火。亦只好小心陪着。
何氏看了看萧小蝶,便道:“蝶儿,这是有年的表妹,花枝。”
萧小蝶听了不禁心里微愠,想到兴许是婆母不懂规矩,脸上只装作平白无事。
原来这介绍也得讲究,应先介绍长辈,使得后辈向长辈行以一礼,再介绍后辈给长辈,长辈只虽说些客套话儿就成。
但现在何氏先介绍了何花枝,难道要这个当表嫂的给表妹先行礼么?
萧小蝶眼珠转了转,装作喜道:“这兴许就是表妹吧?”
其实何氏已经明确介绍,这会子不过是多此一问,好表示长辈是不需要对后辈行礼的。
何氏这才想起这些个规矩来,暗恨自己失神,若此事传到外面,免不了被嘲笑一番,连忙拉了拉何花枝,对何花枝道:“枝儿还不向表嫂行礼?”
何花枝还想道表嫂年龄比她小一岁,不行礼也可,还想讽刺几句,后又想到如若嫁了有年表哥的话,这位可就是正室夫人,以后自己得看她脸色行事,还是先不要开罪的好。
于是大大方方站了起来,向萧小蝶道了万福。萧小蝶见介绍一事不过是何氏无心之失而尔,于是笑着点点头。
三人坐在那里喝起茶来,何花枝看似无意地试探着萧小蝶有无替方有年纳妾的意思,道:“表嫂生得标致,现今表哥屋里全靠表嫂侍候着,表嫂累不累?”
萧小蝶顿时警惕起来,随口道:“那有很多婆子媳妇帮衬着,倒很不算累。”
何氏惦记着萧小蝶无孕一时,听到何花枝的话,还道是何花枝想帮自己试探试探萧小蝶有无意纳妾,连忙搭口道:“枝儿不知,没当过家就不知当家累。没错,这媳妇婆子是能帮着管事,但实际上处处都得自己亲力亲为,少操一刻心都是不行的。”
萧小蝶对这说法倒没有异议,点头答道:“娘亲说的是。”
何氏见萧小蝶同意自己说法,连忙打蛇随棍上,道:“这院里事儿多,忙了一天下来再侍候自家男人难免力不从心了。若院子里多几个女人分担分担,担子可就轻多了。”
何花枝还以为姑母助她,连忙附和道:“正是,现在哪个男人屋里没有两三个丫头帮忙着侍候?就连那些个贫苦人家都兴纳个妾。”
何氏喜道:“年儿兴许也应该多个知冷暖的人来照顾照顾了。”
萧小蝶还以为何氏是要与何花枝开脸放进方有年院子里,不禁暗暗不悦。但婆母又岂可忤逆,就算自己立马拒绝,婆母硬要把人塞过来自己也只又接受的份,不如先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
于是道:“娘亲说的是,只要夫君不反对,媳妇还真得替夫君多觅个良人。”
何氏见萧小蝶居然这么坦然就同意了,不禁觉得她深明大义。
想当年老太君要给方老爷院子送人,自己还试过一哭二骂三上吊,最终差点被不敬婆母,犯妒,这两条休掉。后来也就想明白了,男人纳个妾怕什么,只要自己还是当家主母又有儿子,就不愁没有出头的一天,想通章节后,还主动给方老爷送人,方老爷高兴得直夸她贤惠。
三人又闲谈了一会儿,萧小蝶发现与婆母何氏竟有了从来没有过的融洽,不禁也有几分雀跃。
最高兴的莫过于何花枝。何花枝一心以为萧小蝶不反对她进门,但自己父亲肯定是不愿自己做妾,这得要回家去落落嘴头。先是做个妾有什么,以后只要有了儿子,又有姑母撑腰,扶正也就不难了。
何氏更是乐开了花,恨不得马上寻个人牙子过来,好好挑个珠圆肉润的人儿往儿子院子里送去。却压根没往何花枝身上想。
一是何花枝是娘家嫡女。何氏父母已仙游,娘家是哥哥当的家,在乡下算是小富人家,肯定不愿女儿做妾。
就算自己有本事瞒下来,让何花枝当了妾,这娘家肯定算是正式闹翻,没了娘家当后盾,可是说句话都不敢大声的。
二是心里还是希望能把何花枝说与方有信做嫡妻。当然这只是何氏一厢情愿。
老太君本就不喜欢何氏,岂会再让孙子娶何家的人。
商贾本事贱民,连农民都比不上,仗着家里有钱,娶了何氏倒还能说门当户对。
但现在因为萧小蝶嫁进方家,方家人从贱民一列上升到平民,这方家又有家财万贯,再看何家,倒是怎么都看不上眼了。
萧小蝶见两人都高兴得紧,越发认定两人是一起有意为之,心里更加心思乱转。
忽然何氏的大丫头翠儿来报,说是方有年来了。
何氏高兴,让人快请进来。
萧小蝶却脸色微微不悦。男女大防,这表小姐虽有心要做妾,但毕竟还是没出阁的女子,哪怕是亲戚,却怎能一点都不忌讳?这婆母也帮着胡闹,真叫人不省心。但转念一想,这个表小姐连礼都亲自送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当的。
何花枝闻得是方有年来了,异常兴奋,以为方有年是有意来看她的,脸颊不禁微微红了起来。何氏倒是心急想与方有年说给他院子添人的事儿,全然没有发觉其余两人脸色不妥。
方有年进来就向何氏请安。
萧小蝶见婆母在此,不能失了规矩,连忙站起来,向夫君请安。
何氏招呼方有年坐下,方有年这才见到何花枝也在,方有年外出打滚多年,深知规矩,微微不悦。
但何氏全不在意,一个劲儿招呼方有年坐下,方有年无奈,父母说话向来是不能不遵的,又想到这是自家亲戚,不是外人,又有娘亲娘子在此,不怕被人非议。于是才挨着萧小蝶坐了下来。何花枝见方有年没有挨着自己坐,微微失望。
何氏道:“年儿回来了,刚想唤人去寻你。”
方有年暗下抓紧萧小蝶的柔荑,道:“听说奶奶唤了爹爹去用饭,娘亲就不用等爹爹摆饭了。刚见到来富丫头说娘亲请了蝶儿来看表妹,于是就寻来了。”
何花枝听了心里更是乐开了花,道:“表哥也是来看表妹的吧?”
这话一出,何氏倒还没什么,方有年和萧小蝶却齐齐皱眉,嫌这何花枝说话太轻浮了。
方有年连忙道:“不敢,不敢,只是来看看娘亲,顺道接娘子回院子。”
萧小蝶听了,心头一暖,一扫心头不快,笑了起来。
何花枝倒没有不快,还以为表哥在自己娘子面子不敢说真话,也笑笑过去了。
何氏却不管他们那么多,一心想把方有年纳妾的事定下来,高兴道:“年儿,你媳妇贤惠,要给你屋里添个贴心人。”
听了这话,何花枝以为何氏说的是她,脸腾地红了。
方有年吃了一惊,刚想拒绝,却被萧小蝶暗中扯了一把,于是道:“眼看年关将至,事儿多,不如这事过了年再说吧。”
何氏见儿子没有拒绝,想想年前买人不但贵,而且还不知道人品如何,也没得空观察,容易让人给跑了,于是连连点头,说:“年儿有理,那就年后再操办。”
方有年见事儿拖下来了,才舒了一口气。
何花枝当然恨不得马上就搬进去,但想想年关将至,父亲那边也忙,不好说话,年后得空什么事情都好办点。于是也暗暗高兴。
又在闲谈了一会儿,天色已经全黑了。
何花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故意道:“与表嫂聊着聊着高兴,竟忘了时辰,这时城门应该已关,怎么是好?”
方有年也以为娘亲想给他添的人是何花枝,生怕娘亲说就住到方有年自己的院子里去,那时候就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不如先发制人,道:“这么晚了,表妹就不要回去了,暂住在娘亲院子一晚吧。”
何氏听了,连声道:“使得使得。”还唤来翠儿,让翠儿收拾一个间子给何花枝住。
何花枝却暗恼何氏怎不趁机把自己安排到方有年院子去,但转念一想,许是姑母是怕对自己父亲不好交代才没有安排。又想到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也就没有异议。
见天色不早,何氏就让几人一起摆了饭。虽然萧小蝶不喜,但面子上还是不能忤逆何氏,又见方有年没有反对,只好一起用了饭。用完饭,方有年称累,带了萧小蝶就告辞。何花枝以为事情已定,不怕以后没机会见,也高兴地与他们道安。
出了门口,萧小蝶以为方有年是真累,刚想唤来轿子,却被方有年制止。方有年拉了萧小蝶的柔荑就往自家院子走。
萧小蝶好奇道:“你不是累么?”方有年狡黠一笑,道:“不这样说娘亲怎轻易放我们回去。”
萧小蝶笑笑,道:“你居然敢在娘亲面前耍滑头?”方有年笑笑,问道:“你真答应给咱们院里放人?”萧小蝶未知方有年意思,又道:“是呀,你不乐意?”
方有年却道:“是真不乐意啊,娘子侍候得好好的,还要这些个累赘做甚?你看爹的院子里几个姨娘那个不是日日闹心?为夫事忙,经不起这闹心,只想每日回家见到娘子一人便是最得意之事了。”
萧小蝶见方有年说得真挚,不似作假,逐开心道:“娘亲说要给你送人,兴许就是表小姐,我若不答应着,娘亲硬塞过来也拒绝不得的。只能拖一时是一时。”
方有年也有此以为,暗道这娘亲真是为老不尊,丝毫不懂得男女大防之说。但这不合礼教的话方有年只敢想想,不敢细说,只道:“蝶儿放心,为夫的良人只得蝶儿一人。”
似乎得了承诺,萧小蝶终可舒心一笑。两人拉着手,边欣赏府里风光,边往自家院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