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人不多，厚厚的玻璃窗蒙上了层水汽，莫染用手指在窗上涂涂画画，像个孩子般涂得开心。抬头看到对面的柯竟洛正笑着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
柯竟洛问：“为什么突然不学美术了？”
莫染的手僵住，这个问题，是她一直在回避的问题。以后做什么呢？十六七岁的年纪，拥有青春的梦想，和现实的残酷。
“学美术的前途很渺茫，我不想冒险。。。”莫染用同样的理由回答柯竟洛。
“希望渺茫？？”柯竟洛的声音清：“我们的老师，中央美院退休的教授看中的学生，会希望渺茫？”
杜老，中央美院退休的教授，这是这所高中重量级的一位老师了。莫染曾经经常说，这老头想不开，才会来这里。
“他也说过，我不用功。”
“你用功不就好了？”
“柯竟洛，我和你不一样，你从小学画画，小时便是神童，更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奖都得过，我不过是最普通，最普通的。。。”
“莫染。”柯竟洛抓住她的手，“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莫染不禁一阵烦躁，不着痕迹的抽回手，露出甜甜的笑容：“其实，我一直都这样的。”我就是这样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所有我看的美好，那个有着灿烂笑容和努力的人。柯竟洛认真的脸上，有些受伤，他收回手：“对不起。。。”
听到这样的话，莫染忽然觉得有些内疚，柯竟洛是真的关心她，支起下巴，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其实，也不是我不想画，或者我画不好，只是有时候。。。”面前的女孩忽然放下支着下巴的手，无意识的甩着，“很多事，也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样的啦。”
手又重支上下巴：“所以你要更加的努力啊，就当算上我一份，嘿嘿。。。”
对面的人，眼睛亮的像天上的繁星。柯竟洛的心忽然又变得柔软，“莫染，好好的。。。”
吃过饭，柯竟洛问我们去哪？穿着大版毛衣的莫染拍着手，小小的手，大半都隐入长长的袖子里，回你家吧。你刚说你那画室，咱瞅瞅去。
阳光明媚，柯竟洛也笑起来，好，带你瞅瞅我的画室去。
又回到了柯竟洛那个粉色的小客厅，莫染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这次莫染注意到了，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那是柯竟洛十一二岁的时候吧，有着少年的青涩。而不像现在，莫染一向觉得柯竟洛是早熟的，才十几岁，就有种云淡风轻的从容，偏偏却还是个才子。牧流止，她都不知道该说他是成熟还是老了，不可否认，牧流止看起来很冷但其实很罗嗦，真的很罗嗦。
墙上的人晓得很开心，漂亮而充满活力的女子依偎在眉目精致的男人怀里，右手却揽着比她稍矮一些同样眉目精致的少年的脖子。很明显，少年是不喜欢这个姿势的但青涩的脸上却还是挂着带些无奈的笑容。莫染忽然觉得这一家人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柯竟洛见她一直盯着墙上的照片，忍不住介绍道：“那是我爸爸和妈妈，妈妈其实是个很令人头疼的女人，可我爸爸却很宠她。”
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客厅，不禁无奈的摇头轻笑：“真搞不懂，那样的女人有什么好宠的。”
莫染的声音轻轻充满羡慕：“看的出来。”
柯竟洛的画室并不凌乱，有一张年代久远的桌子，桌子上铺着洁白的宣纸，桌子后面是同样古代气息浓重的书架，莫染怀疑，她一伸手便可以拽出一张清明上河图来。画室东面的墙上，有一扇窗户，上面挂着淡色的窗帘。
莫染不禁感慨：“我以为我穿越了。。。。”
柯竟洛无奈的笑了，拉开画室西面的一扇门：“那个只是书房而已，画室在这里。”
额，就算是书房，也用不着弄得这么古色古香吧。
柯竟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开那扇门，将莫染带进了他所谓的画室。
后来见过柯竟洛的爷爷，莫染才知道，原来这书房是当时装修时柯老太爷的意思，那桌子椅子都是，柯老爷子从自个儿的古董堆里扒拉出来的。
房间里光线比较暗，柯竟洛打开灯，灯光也不像平常的灯那样明亮。墙上挂着好几副画，莫染认识，都是梵高的，《星月夜》《麦田乌鸦》，还有那个最出名的《向日葵》。
那些明亮的色彩有她熟悉的风格，莫染的心有些激动：“这些都是你画的？”
柯竟洛点点头，脸上有少见的轻狂：“怎么样？看不出来吧？”
虽然创作最忌模仿，但是能将名家的画模仿的如此惟妙惟肖，又不失自己风格的高中生，柯竟洛是莫染见到的第一个。莫染忍不住上前抱住他：“柯竟洛，你真是太伟大了，你就是我们美术班的奇才。”
柯竟洛拿下她挂自己脖子上的胳膊：“那些都是模仿，瞎画的。”精致的脸上满是神采，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卷轴，在她面前缓缓打开。“这些才是精品呢。”
看着柯竟洛兴奋地脸上，莫染忍不住默默地流汗，谁说柯竟洛淡定从容了？谁说的，反正她没说，看来不管是谁，在提到自己最喜爱的东西的时候都从容不了。
莫染帮着打开，发现画的都是一个女孩，短短的头发，或是在阳光中跑动的身影，或是灿烂笑容下的一抹忧伤。左耳上有一颗耳钉，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莫染知道柯竟洛的手是很神奇的一样东西，它可以记录世间的美好，也可以记录世间的灰暗。画家总是会有一颗敏感而细腻的心。
莫染的手有些抖：“这。。。”
柯竟洛侧头微笑，脸上有一丝调皮：“这什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柯竟洛看着她的眼睛：“我喜欢你。”
“呵，呵呵。”莫染干笑着。
忽然拍上她的脑袋，柯竟洛忽然改口：“你以为，我真喜欢你啊？看你吓的。”
松下一口气，摸摸被拍的脑袋，莫染忍不住想反击一下：“你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你怎么办？”
愣了一下，柯竟洛转头，喜欢，真的？
莫染点头，真的。柯竟洛无奈的笑了：“你又拿我开心。”
那天，他们一起玩到很晚，柯竟洛画画，莫染忍不住也跟着一起，俩人把颜料涂了满身，最后莫染看着自己脏脏的衣服，大大的毛衣上全是乱七八糟的图案，不能穿了。
莫染扯着毛衣，懊恼万分，谁说柯竟洛温柔的，一点都不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