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傍晚的时候,莫染和程媛媛逛完街,拎着大袋的零食回宿舍。远远地看见宿舍楼下的枫树底下站了个高挑的身影。莫染眼睛不大好,又不愿戴眼镜。她戳戳程媛媛,“媛媛,你看那是不是牧流止?”程媛媛看过去,“看身影有点像,不过这牧流止也好几天没见了吧。你这么老躲着也不是事儿啊。”
莫染被说中心事,腿起脚落,一脚结结实实的踩程媛媛雪白的小皮鞋上。程媛媛的脚费力地从莫染脚下逃生,获得自由后,毫不犹豫地踢向莫染穿着雪白小靴子的小腿。。。
莫染弯腰,左手捂着腿,右手拎塑料袋,眼泛泪花盯着程媛媛,“你就不能低调点???”
树下那人仿佛听到她们的声音,慢慢的转头看向莫染。穿着咖啡色的套头毛衣,高领的设计,使平时冷冷的脸色带些温暖。
他看过来,上扬的眼角垂下,眸中有些漉漉的湿意。傍晚橘黄色的余晖洒落,橙红色的枫叶在晚风中飘落,有一片落在他肩上,时间仿佛静止,温柔的眼底,泛着水光的湖面带着忧伤。
程媛媛识趣的走开了。那人嘴张了张,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莫染想起,她记事起就开始紧紧追随的身影。男孩走的很快,脸色臭臭的,任她在后面追赶,但一旦她跌倒便会回到她身边,把她扶起来。一边骂她爱哭鬼,一边却手里拿着棒棒糖,用不太熟练的语调温柔而别扭地说,爱哭鬼,哥哥给你糖,不要哭了,好不好?
四岁那年,她死命扒在挣扎的五岁小男孩的身上,用稚嫩的嗓音嚷道,“我要做流止哥的新娘。”
然后渐渐地长大,渐渐的接触起更多的人,渐渐地想要离这个冰冷的却散发着罂粟香味的少年,远一点,再远一点。
那人定定的看着她,仿佛有很多话要说,又仿佛什么都不愿说。就那么定定的看着。
莫染忽然觉得很难过,她转身擦擦眼睛,指尖的水珠在夕阳中闪闪发光。
那人的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颤抖,“莫染。。。”
莫染忽然放开手中大袋的零食,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很多很多年后,莫染说,也许在某一刻,你会发现那些珍视的人就在眼前,但还是拒绝相信,拒绝去相信那些藏在心底的梦有一天真的会实现。也许是骨子里的懦弱,也许是对方太过耀眼,光芒照痛了自己的眼睛。二十多岁的莫染像是久经沧桑的老人般叹息,“那时我们都不懂,每个人心中都藏着懦弱的影子。”
星期天,莫染还是坐着公交车来到会展中心,柯竟洛站在门口,看样子已等了很久。看到莫染时,笑着朝她招收。
莫染跑过去,看着会展门口人来人往的人群,第一次感觉到不好意思,她低头挠挠她那头短发,“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
柯竟洛理解似的点点头,毫不介意的说。“我们进去吧。”
进去后,莫染才后悔自己早上为什么不早起一会儿。用程媛媛平时的话说那就是,这人啊,还真是多的不得了。莫染心情不是太好,皱着眉头踮踮脚尖,但还是看不到。最后只好无奈的在人群少些的地方,随意闲逛。柯竟洛好笑的拉住她,微凉的手指接触在裸露的皮肤上。莫染难得的红了红脸皮。柯竟洛拉住她,左躲右闪,排开众人,来到一间小展厅前。莫染看着牵着她的手在人群中穿行的柯竟洛,和渐渐离他们远去的人群。
不知为何,心中又开始难过。柯竟洛停下,打开展厅的门回头,跟她说:“这间展厅是不对大众开放的,里面放着世界为数不多的古代珍品,和当世著名画家的作品。”说着温柔的将手里的钥匙,放到莫染掌心,轻轻推着她,“进去吧。”
满室各种风格的珍品,莫染只是安静地站在一幅颜色鲜艳的画作面前。这幅画色彩明亮,鲜黄衬以亮蓝,明黄色的花瓣在阳光下尽情施展生命的活力,梵高的《向日癸》。梵高是莫染最喜欢的画家之一,她一直觉得像梵高那样热情的挥洒生命的人,的确应是活不长久的。就像太阳,过早的燃烧灼热,只会让黑暗提早来临,可是他不后悔。她也不后悔。她只是在这如太阳般的光芒中,看到了一种坚定地,不可更改的关于生命的赞美和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