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筹谋
这天一清早，小黛玉下了学，出了幽兰坊便有七巧领着往前院去。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老师讲策论，这东西林海不预备过多的灌输给女儿，和贾敏商量了一番，改教管家理事。
正院的花厅里此时正有林府的婆子、媳妇子拱手侍立做两排，人人手里都捧着账册。
喜平家的成亲前是贾敏身边颇为得意的二等丫鬟，这不，才刚过了婚期，就回府里，销了假，专门负责府里内院的库房。
“今儿甄府二管家送了年礼，上好的两篓海货，两头新得的活鹿，并一些闽南的特产，还请您的示下。”喜平家的脸上带着喜气，自家丈夫如今在前院管着车马，自家虽说是奴仆，可托夫人老爷的福也买了两个小丫鬟服侍，她心中着实感念主子恩德，回报的也很是详细。
“哦，”贾敏将黛玉拢在怀里，将绣了喜鹊登枝图样的家常水貂皮昭君套给黛玉套上，捧着绘春递过来的手炉，慢慢开了口，“我瞧瞧。”
喜平家的不愧是在贾敏身边服侍惯了的，当时见这海货扎手，就带了几颗样品过来，此时贾敏想看，顿时松了口气。
打开雕着和合二仙的黄花梨盒子，只见龙眼大小的两颗黑珍珠安然落于锦缎上，圆润丰满的色泽让绘春只看呆了。
这可是上好的黑珍珠，上百两银子一颗，甄家送了整整两篓，有好几百颗吧。
普通人家一辈子的积蓄也就这么多了，果然是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们家老爷不过才上任一个月，陆续收到的孝敬就多不甚数了，尤其是那些大盐商，送歌姬的，送首饰的，变着法的上供，不过都被退回去了，这次甄家的礼会被收下么？
贾敏和绘春的想法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她想的自然比绘春想的多一些，这甄府送的意思是什么呢，他们家老爷如今也算是甄家大爷的下属，上司给的分润，能退么？
这还需要和林海商量一番。
“先封存入库吧！”
喜平家的眉眼带笑的退下了，依次又有人上来回事，贾敏都一条条的同黛玉解释诸如府里多少人口，每天的花费在哪几项，时常往来的有那几家。
晨起去了趟盐务衙门的林海驱车回家，在书房里也和自己幕僚商量眼前的困局。
“甄家好手段！”林海幕僚张廷芳捧着一盏茶，幽幽叹道，将视线投注在林海身上。
这事情，他真不知有何法可想，眼见着圣人圣体违和，这立储的事儿在这一两年必然定下，既得了盐务衙门这个屎盆子，不能得到实权，如何能得新帝欢心，再振门楣？
只是，毕竟是甄家数十年的经营，这盐务衙门经营的铁桶一般，甄家大爷又是高升，大小盐商更加只知甄都督，不知林御史了。
突破点在哪里呢？
林海的思绪也在飞速运转，没有永恒的交情，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只会被上位者吐甘蔗渣一样弃掉。这江南若不能到他手里，少不得要屈居甄家之下，而甄家早就想要掌握江南，恐怕不会要他这个下属。
从黛玉坠马的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出，两家永无和解的可能，自己也已经由暗处转向明处，再退回去一则不行，二则自己也不愿。
掌握江南势在必行，首先是盐政，然后是漕帮，掌握了这两个大头，江南基本上就是他说了算了。
当然，首先重要的是盐务衙门。
相比于甄家，他林海的优势在哪里呢？
甄家徘徊于弘皙皇孙和其他爷之间，自己认准了十四爷，也初步得到了十四爷的认可。
甄家的探子经营了数十年，自家的探子实力只强不弱。
甄家对盐务衙门数十年的经营，自己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巡盐御史。
江南自古富庶，自魏晋后累有门阀，而今还有昭武八姓一说，漕运明面上是朝廷分管，实则掌握在这些著姓大家和洪帮手中。
只是时间有限，这点优势基本可以推翻。
他能利用的只有巡盐御史的名头和自己的探子网络，暴露自己的人马只为一个小小的盐政无异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甄家掌握盐政这些年有什么弊端？”
张定芳闻言，眼睛一转，幽幽说道：“甄家富奢，甄家四次接驾，每年向皇帝上缴的银子便有五十六万两之巨，前任都督多有不忿，也在私下说‘他家白玉做床金做马，可不得有些子骄气’。”
“不过是皇帝的钱用在皇帝的身上罢了，”不对，林海微微一笑，当今圣上圣体不过这半年的光景，还能做得了这甄家的靠山么？
“年巡抚何时过来？”
张定芳蓦的一笑，果然不愧是主上，“已经到台州了，明后天便能到金陵。”
说着，抚须而笑，那位最狠贪污！
与甄家合作无异于以虎谋皮，加上甄家根基未稳，没有多少利用价值，如果将甄家的贪污罪证交予年羹尧，年羹尧为争权必然出手，圣上此时无兵可调，也深知甄府贪污内情，必不会重判，二人必成胶着之势，他家主上到时候必然能顺利的得到盐政实权，十四爷也不必陷入夹击之势。
“我这就派人偷偷将甄府贪污罪证给年大将军送过去。”
林海抚须轻笑，摇了摇头，将这讯息分作两份，一份请十四爷定夺，就用火鸦，务必在年巡抚来之前得到回信，一份只要粗浅的罪证，给我备着。”
张定芳不解的看向林海。
“何须这样直白的暴露我们的实力？”
见他还是不解，林海只得又解释，“十四爷豁达，正是用人之际，自然需要让他看到我们的实力，年羹尧骄纵，甄府有这样的首尾就足够他发作。”
“老爷高明！”张廷芳叹服，果然不愧是当今探花。
才说完，便有内院的四福来传话，说夫人备了饭。
张廷芳自去忙，林海到了内院见了贾敏，果然是为了送礼的事儿。
林海笑笑，抱着小黛玉逗弄了一番，笑道：“记在账上就是了，正好，把数目让喜平家的报给张先生。”将得的东西汇报未来的主子总没有错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