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们离去之后,善耆才从后堂走出来,问父亲道:“阿玛,为什么不答应他们的请求呢?”
善耆的阿玛是肃亲王隆勤。这一支追溯起来要到皇太极长子豪格一脉,到善耆阿玛隆勤这一代已经是第九代了。
隆勤摇头笑道:“让他们闹去吧,咱们不管,坐在家里坐山观虎斗。”
他想的是两头不得罪便是两头都得好。到最后,你也夺不了我的王位,我赢了,我还是这个王位,何苦来哉!再说了,不就是俸禄让剥夺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值得你们这么闹腾。你们也不去看看咱气人是不是愿意跟你们一起去闹腾。
隆勤叹了口气,道:“哎!他们看不清世界,也看不清现实。宗室们真以为闹腾闹腾能要回俸禄,我以为不成。咱们这位皇帝不简单,看看这几个月来,北京城里的变化,以及北京城外的变化,办起了那么多的工厂,多少旗人进了工厂里务工了。我听说还有很多人在银行外面排队等着贷款办厂子呢,很多人是等着贷款买地呢,这些人里面有不少人都是旗人。说实话,咱们旗人早快活不下去了,如果不给个出路的话,咱们旗人的日子过得比汉人的日子还苦。”
“可不是嘛。”善耆深有同感,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外面看,看北京的变化,走了不少胡同巷子,发现房主都不愿意将房子租给旗人,尤其是那些远支的宗室。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交不起房租。“我觉着皇上做得好,绝了他们坐吃山空的心,却给了他们活命的路。你去工厂认认真真地工作,再怎么着也能挣个活命钱。况且咱们旗人读书的人不少,工厂招工也先着这些人。”
隆勤笑道:“看来这段时间,你没少往外跑。”
“阿玛……”他有些话不敢说,吞吞吐吐的。
隆勤笑道:“有什么说什么,跟阿玛还怕什么。”
“我想去国外看看去,不知您是不是能跟皇上说一说。”
“成,明日,阿玛便跟皇上说去。”
那些宗室们离开了肃亲王府后,便去了领侍卫内大臣豫亲王本格府上。他们到了门口,只见门口站着一列士兵正端着枪对着他们,枪口黑洞洞地怪吓人的。
一个年轻人,二十来岁,抓着鞭子一甩,滴溜溜缠在脖子上,说起话来也是傲气十足的,头一仰一仰的,道:“你们这些奴才赶快给我让开门,你可知道我是谁吗?”没人理他,他便叫嚷起来,“我堂堂一个郡王,你们竟敢不让我们进去,看来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宗室的老少爷们么,为了咱大清的未来,掏家伙,跟他们干了!”
宗室齐声呐喊,倒也有些气势:“干了!”
他们纷纷掏出枪来,与豫亲王府门前的侍卫们清一色的温彻斯特连发步枪的是他们的枪是五花八门的,有手枪的,有步枪,品牌还不同,更有些人是鸟枪,其中相当大一部分人们居然是刀枪剑这样的冷兵器。看这架势也不像打仗的,更像是打架来的。
侍卫们依然冷眼看着这些人,没有动作。
钟郡王载滢,便是刚才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色厉内荏的问道:“你们让不让开?”
侍卫们不理睬,却也不移动脚步,就是那么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里,挡着宗室们的去路。
载滢急得团团直转:“你们真不让开?”
侍卫们依然不理,依然不动,完全忽视了有一个人在他们眼前晃悠。
这可气坏了载滢,他跳上台阶,指着一个侍卫的脸,喷着口水,破口骂道:“妈的,你们这些王八羔子,难道你们都忘了自己也是旗人了吗?你们不知道光绪怎么对待咱们旗人的吗?妈的,你们居然敢拦着爷儿们不让进去。”他举起手,“你信不信,我扇嘴巴子?”他瞪圆眼睛。“嘿……你小子有能耐别动,看我扇你个王八犊子。”到头来,他也只是光说不动,怕那黑洞洞的枪走火杀了自己。
看来豫亲王的门是进不去了。他们再去另一家,还不信了找不着一个肯为他们出头的人了。他们下一家去的是领班军机大臣礼亲王世铎的府上。
礼亲王府大门紧闭,外面也没有一个人,只是大门上面贴着一张纸,纸上面写着一句话:此宅主人今日闭门思过,概不见客。
“嘿!又一个做缩头乌龟的!”
载滢骂了句,便不再放肆,带着宗室们向着下一家走去。这回他们要去的是恭亲王王府。虽然恭亲王失势了,没权了。可是在宗室里的声望还在。要是能得恭亲王振臂一呼,绝大多数的宗室都是会相应的。当然,他们也没想过去醇亲王府。谁不知道醇亲王是光绪的老子,这爷俩现在是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还有一家,他们也是没准备去的,便是庆郡王奕劻家。倒不是不想去,而是没必要去。因为奕劻早已经站出来,联络了惇亲王奕誴家的三个小子一起去见老佛爷去了。
奕劻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哭诉道:“老佛爷,你快去阻止皇上吧,不要让他再错下去了。不然咱大清可真的完了。”
惇亲王奕誴家的三个小子附和道:“是啊,老佛,现在只有您有能力劝谏皇上了。”
慈禧心想:“我有能力阻止皇上,我怕是未必。现在的皇上早已不将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了。这都多长时间没来看我了。这次他做了好大一件事居然也不来跟我说一句。不对,而是他最近做了这么多的决定也没问过我的意见。”冷笑道:“你们真以为皇上还能听我的话吗?”
奕劻很吃惊:“难道您也去劝不了皇上了?”
不可能吧,这大清不是还在老佛爷的手里呢吗?难道大清现在真的变天了吗?没听说啊。
难道我这次要错了吗?
不应该趟这趟浑水。
不,我没错。这水,我必须趟。
“所有兄弟们都已经是亲王了,只有我一个人是郡王。更主要的是老七现在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不行,我也要权,只有有权了,才会有钱。只有更大的权利,才能有更多的钱。”
他不满足于管一个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也不满足于现在这点权利。他想要更高的权力,更高的地位。这是慈禧老佛爷能给的。因为他相信大清的天还是老佛爷,而不是皇宫里的那个光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