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宁宁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安乐也回房拿了睡衣去冲凉,这两天天气一直阴沉沉的,但偏偏就是不落一滴雨,闷得人心慌。
躺在床上迟迟没有睡意,安乐想起放在客厅的手机,又起身去拿,只是上面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这不是夏至一贯的处事风格,他这样做一定事出有因,但她挠破了脑袋就是想不明白那“因”到底出在哪里。是因为她过了这么多年才回来?可她都已经跟他见过好几次了,他现在才为这事跟她生气会不会太反应迟钝了点?是因为她明明回来了却不主动跟他联系,或者是因为她之前对他的躲闪抗拒?可还是那句话,会不会太迟钝了些。那是因为他在气她把身体弄得乱糟糟的?可是不都乖乖听他的话重新开始调理了吗,没道理这个时候他不留下来监督她喝药反而把她放到一边不闻不问啊。
安乐依旧不得要领,而且想到这里她悲剧地想起自己被周宁宁一打搅先前都忘了喝药了,是去热了喝了呢,还是……热了喝了呢。
安乐挫败地起身向厨房走去。
就这样,安乐在惴惴不安地反复猜测着夏至的用意中又度过了两天,期间大部分时间她都是边帮周宁宁看资料做备注边在心里埋怨夏至,靠,突然就跟人玩起猜谜游戏来就算了,居然连个友情提示都不给一个!
时间以永恒的旁观者姿态不急不缓地默然逝去。安乐再也做不出那副心平气和的样子,越来越觉烦躁的她连安静地坐下来帮周宁宁看资料都已做不到,那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黑字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直搅得她头晕目眩。
下意识地拿起就放在手肘边上的手机,拨出那个这两天已经不知道被拨了多少次的号码,只是依旧是那道温和亲切却让人心烦气躁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
按断电话,安乐托着腮帮思考半晌,最后点开了联系人的图标,手机默认的拼音自动排序,安宁的电话号码赫然列在第一个。
“姐?”安宁的声音带着些惊讶,更多的是惊喜,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安乐会打电话给他。
“柠檬,”安乐犹豫着开口,“你现在在家里吗?”
又到了周末,现在九点过,安宁应该是放假在家的。
“嗯,刚跟爸妈聊完天上楼,怎么了姐?”
“没有,就是,想问问你,你哥在干嘛?”安乐没握手机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微微攥紧。
“我哥?”安宁微顿,“他不是在你那儿么?”
他没回家?安乐的心骤然一沉,过了一会儿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他周二就回去了,是不是这几天都留在公司加班?”
“哦!是有听爸爸说前两天哥回来过一次,但好像回来又马上走了,我们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了,爸说他是又上你那儿去了啊。姐,等等,我给哥打个电话看看,一会儿我再给你拨回来。”
安宁自然聪慧至极,既然姐姐打电话给他问的却是他哥,那么就说明她现在想联系他哥但却莫名地联系不上了。虽然他哥一向不靠谱,总是各种状况不断,但他想,那个笨蛋应该是不会让姐姐联系不到他的,因为就算是曾经无数个夜间他飘到自己房间来哀嚎哭诉,他的睡衣里都会揣着从不会断电关机的手机,因为那人就怕姐姐突然想起他了但他却错过。正是因此,在安宁的认知里,姐姐联系不上那个笨蛋是件很严重很难以想象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安乐才接到安宁回过来的电话,他的语气有些生冷僵硬:“姐,哥不见了。”
确认他哥手机关机后,他打遍了手机上所有能跟夏至扯上哪怕只有一点关系的人的电话,却毫无所获。
安乐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那念头稍纵即逝,她似乎又什么都不明白了。
“柠檬,先不要慌,你别担心,你哥答应我过两天就会回我这儿的,他可能是出差去了,你不要慌啊。”确认自己已经无法再寻回刚才的念想后,安乐只好机械地安慰安宁。
安宁连声应下,挂断电话后独自叹息道:“笨蛋姐姐,那个笨蛋虽然笨,但好歹也是大活人一个,他不见了我才不会担心,慌的人是你,我担心的也是你啊。”
夏至失踪了。
家没有回,公司没有去,电话也关机整整两三天了。所有的现象,都在向安乐早前闪过的那个猜想靠拢。其实不是她不明白,她只是不愿意去深思,安乐从来就不笨。
不可避免的,这夜安乐又做恶梦了。梦里那个带她回家的人迟迟没有出现,汩汩激荡的水波完全将她淹没,她竭力想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无法张口,同时一股不可抗拒的引力将她向漩涡底部卷去,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她的心尖。她不再像往常那样静默着感受一切,她睁大了双眼猛然用力地挣扎,拼尽一切扭动着身体想要逃离这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漩涡中心,好久好久,久到她都快要绝望了时,一股清凉扑面而来,她终于破水而出。
安乐按着胸口从床上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久久不能平复。而后她埋首于双臂间,与面部贴合处立即湿润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安乐睁开黏湿的双眼,入目的是一袭层次厚重的黑,浓郁而浸凉,让她感觉自己此时就像一叶漂浮在浩瀚大海中的小孤舟,被困在无边无际的海中央。
此情此景此感觉并不陌生,安乐甚至都没有开灯,就那么睁着眼静坐在床上感受着周遭悄无声息的彻骨寒凉。
又是一个人面对这沉寂的黑夜。
枯坐到清晨,直到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安乐才闭上酸疼干涩的双眼重新躺下,拉过薄被紧紧地将自己裹了起来,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安乐并没有再次睡去,等身体渐渐暖和过来后,她便掀开了被子准备起床,她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如果就此睡过去的话她会没有力气再醒来的。
双脚刚站到地面上,下腹便感到一股热流涌过,接着是腹侧间闪过阵阵撕裂般的扯痛感,安乐苍白着脸色坐回床沿,咬牙硬撑,等着这种不适感消淡。她完全忘了大姨夫的老婆就这两天会来造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