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随着太阳的升起和落下过了几日,这一日便是天和二十一年的最后一日,而明日便是步入二十二年。
而除夕宴向来都是在禁宫内开,只是午宴时天和帝已经宴请了众大臣,晚宴便是**嫔妃参宴。
酉时开宴,这时还未到酉时,**的嫔妃们便聚集在凤栖宫里,只除了前些日子掉进冰窟的迟婕妤仍需调养。
这一日的锦绣宫里,虽然迟婕妤一直卧床,但是气氛都不见得有多低沉,宫宴开始后,竹青领着锦绣宫众人谢过李后赏赐下来的菜肴和补品,大伙吃过年夜饭便自己找乐子去。
迟婕妤说是一直在卧床调养,但如今却是坐在床头前,盯着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竹青拿着汤药进来,才稍微回过神来。
“最近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凤栖宫和曦宫都没有让人来查这件事,想来是皇后觉得近年了,不要搞大动作出来,免得那些个御史台的又参她管理**不善。”
“哼,她倒是假慈悲,不过是凤宁曦那丫头想着以静制动罢了,竹青,一会你出去告诉众人,这段时日少出锦绣宫,连其他宫殿都不要去,就呆在这里,需要什么就跟本宫说。”
竹青以手背量了量温度,觉得适宜了便递过去,迟婕妤接过一气喝下,也不管这汤药的苦涩,待喝过药,含了几片腌制的梅肉,竹青收拾好碗筷,便拿着做了一半的绣活靠在床沿处一边做着绣活一边和迟婕妤聊天打发时间。
这边宫宴随着大量的烟花绽放而进入尾声,随着钟声的响起步入了新的一年。曦宫里,凤宁曦早在宴会的中期便退下来,李后早在之前也以更衣之名离开了宴会。
回到曦宫,凤宁曦解下披风,简单的梳洗后便端着茶盏坐在靠窗的书案边。沛瑶进来时,正好看见凤宁曦白皙的侧脸对着窗外的烟花出神。
“公主,可还要守夜?”
凤宁曦听到沛瑶的话,也不回话,只是半晌才幽幽的回话:“随意吧,父皇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嗯,景总管走不开,派了小项子过来,说是已经服药安歇了。皇后娘娘也让安嬷嬷过来说是公主放心,不用理会龙凤两宫。”沛瑶换上一杯热茶代替凤宁曦手中的那杯已经凉了的茶。
指尖传来的热度提醒着凤宁曦此时已是夜深,今日劳累一整日,她丝毫困倦都没有,迟婕妤一事被她压了下来,却是半点行动和线索都没有,那日让李嬷嬷查探的绢花线索也似是断了般,拧了拧交握的手指,无意间却碰触到一个柔软的物体,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只香雪猫,此时它大大的眼睛凝视着凤宁曦,前爪似是对她系在胸前的丝带感兴趣,不断地抓着那两条丝带。
“这只色猫果然遗传了那只懒猫的性子,好吃懒做,又色,哼!”
凤宁曦听到这冷冷的声音,心里一笑,便一个转头,对着冷初说道:“怎么?今日可是除夕夜,你怎么不去你们流夜楼在京城里的分部,反而跑到我这来?”
冷初也不理会凤宁曦的问话,自顾自的坐在书案的另一边。端着冷掉的苦荞茶一口喝了下去,凤宁曦正想阻止,谁知冷初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随即便咽下。
见此凤宁曦不过一挑眉梢,眼角带着笑意,一扫适才的不耐,“可是查到什么线索了?”
冷初一口喝下冷茶,也无所谓,此时沛瑶端着热茶和点心进来,她一把就抢过来自己吃了,也不顾及坐在一旁的凤宁曦,沛瑶见此,如火上加油般,正想着大骂出来,凤宁曦见此赶紧让她再端一份上来,这两人,一个没有意识,一个就是见到仇人一般。
吃了几个喜欢的绿竹糕,冷初才回过味来,真是的,没吃皇宫御膳房的饭菜一餐她就这么样了,日后回去楼里可咋办啊,正皱着眉头想着这个,惹得凤宁曦还以为她是遇上什么困难的事情或者不知道怎么开口。
凤宁曦见此,眉头也有些皱了起来,难道竟是背后还有高手?而且是后台靠山能与天朝朝廷对抗的?能做到这些的,想来真是西凉和现今崛起的克鲁部落,前两日传来的军报可是说克鲁部落已经扫荡了一半的北方部落,今年的目标就是统一北方对着天朝虎视眈眈了。
心里一一盘算,看来得加紧镇北的军事防固和安排出使北方的人选了,想到这里被冷初的话语打断,“我根据李嬷嬷的推断去查探了几个宫殿,除了齐充容那里秘密寻找一位一等的宫女,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的举动。”
“嗯?你说什么?”咋一被冷初打断,凤宁曦心里的棋盘瞬时被搅乱,心里想好的人选也突然被压下去,冷初见此也无什么表情,只是把原话再说一遍。
“你是说齐充容那边有一个一等宫女失踪了?”凤宁曦细细皱起了眉头,眼也微微眯了起来,细细地盯着远处的烛火。
“我没有说是失踪,只是说她们在暗地里寻找。”冷初再一次给了自己的意思。
“嗯,看来这几件事都偏向于齐充容那边,迟婕妤那边呢?”
“嗯,我观察了一天,都是紧闭着宫门,出来日常送饭菜和物品的进出入,其他人都很安静地呆在锦绣宫里,连迟婕妤也是不出房门,自是在床上歇息,不过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难得听到冷初说到有奇怪的地方。
冷初想是也自己想过好几次,没想出来个所以然,便也说出来给凤宁曦出出主意,“嗯,前两****分别躲在不同的地反,每次那叫竹青的出入迟婕妤的房门时都会往我这里瞟一瞟,开始我还不觉得什么,可是今日我又换了地方,甚至天黑下来后她依旧能往我这边瞟。”
凤宁曦听到这个,也想不出来什么,因为冷初开始时便说过竹青可是一点内功都没有的,那么只能是“是不是风吹过带着树影和声音传了过去?”
冷初想了想,也是,本来那里没有什么好躲避的地方,只有几颗大树,如今树木又是光秃秃的,她都是隐在房檐上,或许是她敏感了。
两人都猜不透这迟婕妤掉下冰窟之事到底是谁做的,各个宫里都安排了眼线,愣是没有找出一点线索,这迟婕妤似乎也是吃了哑巴亏般不做声色。凤宁曦回想那日与李后一起在锦绣宫时,迟婕妤可不是这样的,她嘴里说着不愿闹大,话里句句都是要李后严查下去的,如今怎么却是一直安静的呆着。
只是这个新年才过了一半,天和帝便接到了喻穆在江南发往的加急文书。看日期显示是在年前发的,由于路途原因加上正值新年之际,各部只想着********便一直留中没有上奏,只是事态越加严重才不得不由御史台觐见天和帝上奏此事。
此时便是在御书房内,天和帝阴沉着脸,还能活动的十指紧紧地握着那张写着“江南出现严重疫灾”的奏折,喻穆透骨的笔力将江南水患之后疫灾的迅速扩大做了详细的说明。
“哼,一群只知道伸手、不知道尽责的好官啊。”一个用力,天和帝将所有的怒气甩在奏折上,哗啦啦的尽倒在御史台大夫张显正的脚下,张显正一收到下面部门上交的奏折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有任何的迟疑,立刻进宫面圣,只不过看到天和帝是被景总管推着出来见他时,他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看来司空那只老狐狸说的不错,如今圣上真的只是一盏快要灭尽的油灯了。
“父皇,本来儿臣还想着年后下一趟江南,没想到还是有人等不及了,待儿臣安排些事宜,便尽快过去吧。”凤宁曦恰巧在天和帝甩下奏折时进来御书房,见此便赶紧端着一碗温着的汤药过去,让天和帝服下,如今天和帝不适宜有过多的激烈的情绪。
张显正一时暗自懊恼没有听司空那只老狐狸的劝言,一来便直接上报给天和帝,这下天和帝一个气急攻心加重病情可是社稷大事,就刚刚那曦公主的一个眼神,便让他这位做了二十年御史大夫的老人也不由背后一股冷汗。
天和帝听了凤宁曦的话,也不追究她怎么知道这机密之事,只是看着远处不做声,连凤宁曦端到嘴边的汤药也不理会。
凤宁曦见此,心里叹一声,将手捧着的药碗放在一侧,拿过天和帝手里的那份奏折,也不打开看,只是放在一边,再细细的整理那些摔在地上的奏折,张显正哪里敢动,只能跪在地上低着头。天和帝见此,终是平静下来,“曦儿,你说你要去江南一趟,可是那里有多危险你可知道?你身上……”
凤宁曦右手搭在天和帝的左臂上,按摩起来,声音却是比往常要温和些:“父皇,下江南是必须的了,而且儿臣也想会会那三大家族的当家,毕竟日后江南是我们的赋税重地。”
天和帝听罢,没能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望着凤宁曦,看到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身量虽高挑,但是瘦削的肩膀却是挑着这天朝的大梁,只可叹,龙御轩还小,还未能成熟起来。
“你既然决定了就去做吧,切记小心疫情。”
“嗯,那儿臣这就下去交代。”
天和帝摆摆手,凤宁曦却是不走,无奈,只得就着凤宁曦的手,喝下那汤药。
眼瞧着凤宁曦和张显正出去,天和帝才闭上眼睛,一旁侍立的景福英见此连忙上前揉按天和帝的太阳穴。
这厢凤宁曦走在前面,张显正自然而然的跟在后半步,两人转过回廊,眼见宫轿就在前面殿门处等候,凤宁曦一个停顿,双眼眯着望着那宫轿,半晌不出声,张显正一时琢磨不定,只得跟着后面瞧着。
“张大人可以说是和顾元老是老臣了,作为御史台大夫这么多年,你的正直和能力本宫和父皇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你觉得此次作为江南的钦使谁可以胜任?”
张显正等了半天才等到凤宁曦幽幽的这么一句,而且不是算今日这账而是问他江南钦使人选,一时愣了半晌,待感觉到后背一股凉气时,才发觉自己竟是怔愣了一会儿,连忙正色回答:“这个,老臣在一路过来时,也是在心里盘算着江南之事,人选如今有状元郑刚和探花舒风清可以胜任,郑刚冷硬作风,舒风清虽是平和实际却是保持距离的疏远,两人都是有才华的人。”
听到张显正提到郑刚和舒风清,凤宁曦有些好奇的回过头来,她倒是有些意外这等重要的事情怎么会交给新上任的官员来做。
张显正也不理会凤宁曦的好奇和疑惑,说完人选就直直站着,再多一句话也不说。
凤宁曦是了解这位御史台大夫的,能有个人选就很不错了,也不指望他还解释个所以然,一个侧身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张显正,接着直接往右边的回廊走了过去,张显正见到凤宁曦的身影在拐弯处消失了才抬脚走向一直等着自己的宫轿。
而在凤宁曦回到曦宫前,禁宫内各宫妃就已经知道凤宁曦将要前往江南之事,不同的人不同的思量。
今夜,定王府
定王在自己的院子里和流玉几番云雨后,听到小顺子禀报尊客到访,望了一眼对此事无意的流玉,便起身穿衣走到书房。
进到书房果然看见那人坐在老位置,也不招呼,自顾自的坐下,喝了一口小厮端上来的清茶,那人见到下人下去关上门才冷笑着说:“看你如此神色,想必又是跟你那侍妾几番疼爱了吧,连今天发生的重要事情都不知道。”
定王还没反应过来,哪有人大过年的跑到人家府上来冷嘲热讽的,脸上便升起阵阵怒气。那人冷哼一声,把一张奏折样的东西扔在定王的面前,“你好好看看。”
定王一把拾起那奏折,明显是誊抄出来的,不是上交天和帝的那个,打开来细细一看,连定王也不由睁圆了双眼望着对面的那人。
“这是怎么回事?”低沉的质问抛给隐在灯光下的人。
“你该关心的不是怎么回事,而是这事发生了,凤宁曦要去江南,这朝政上的事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