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儿只穿着一只鞋,蜷缩着坐在船舱的角落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联系上娘,也不知道上了岸能去哪里。“咕噜咕噜……”盼儿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这才发现外面的天早就黑了,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船上的人不算多,大约就十来个,此时都在啃着干粮。盼儿闻到阵阵香气,肚子更饿了。盼儿把头埋在左手臂里,右手用力按住肚子,努力让自己感受不到强烈的饥饿。
夜渐渐深了,船上的乘客差不多都已经入睡。船舱里很静,只听到船夫们卖力摇橹发出的“嘎吱”声。盼儿睡不着,她双手抱膝,侧倚在船舱边冥思苦想。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娘,独自远行,并且一去就是那么遥远的省城。盼儿心里也没底,今后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和娘重逢,但是盼儿相信娘,娘说过的话从没食言过,娘一定可以找得到盼儿。
盼儿并不知道,就在此时,船舱里还有另一双眼睛已经盯上了她。
天大亮时,船终于靠了岸。
“省城到了,大家收拾收拾行李,准备下船!”睡眼朦胧的盼儿被船夫的说话声吵醒,睁开眼望向船舱外面。
盼儿随着人流走上船甲板,立刻被强烈的阳光刺得睁不眼睛。盼儿用右手搭在额头前,疲惫地慢慢走下了船。
走在省城的大路上,盼儿左顾右盼,发现省城真如致远所说,要远比镇上更加热闹繁华。省城的道路更宽些,沿街的商铺和出售的货品更多,大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身上的穿着也比镇上的人华丽夺目。
经过一天一夜的水路颠簸,盼儿觉得又累又乏,真希望能饱饱地吃上一顿,再痛痛快快的睡上一大觉。
独自走在大街上的盼儿看起来有些怪,身上的穿着显然和这里的姑娘们不太相宜,最要命的是脚上只穿了一只鞋。一些路人对她指指点点,认为她是流浪或是逃荒的乡下姑娘。盼儿全然不去理会,只一心自顾自的走着。
“黑芝麻糊嘞!热气腾腾、又香又甜的黑芝麻糊喽,两文钱一碗,童叟无欺!”
一个挑着担子的年青老板在一旁叫卖着。那装黑芝麻糊的木桶里飘散出浓郁地芝麻甜香味。盼儿伸着头,向木桶里打量着,肚子又叫了起来。
“小姑娘,要不要?我帮你盛一碗?”年青的小老板试探着问盼儿道。盼儿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向前走去。
“冰糖葫芦,又酸又甜!山楂、桔子、荸荠,品种多样,任你挑,任你选!”盼儿突然被一阵冰糖葫芦的叫卖声吸引住,忍不住走上前去仔细端详起来。原来省城里的冰糖葫芦有这么多的品种,看起来真的比镇上的更好吃。盼儿站在冰糖葫芦前想起以前曾和娘一起在镇上买冰糖葫芦的情景,泪水不禁在眼里打转。
“小丫头,你买不买啊?不买快点走,别耽误我作生意。”卖冰糖葫芦的老板大声对盼儿嚷道。
盼儿被老板一撵,方才清醒过来。想到自己身无分文,连吃个饱饭都成问题,哪还能垂涎于冰糖葫芦的美味。盼儿只能无力的迈开步子,漫无目的的继续向前走去。
“奶娘,我要这个!”盼儿听见说话声音,回过头看去,发现是一个长得很胖的小少爷指着冰糖葫芦对一旁的妇人说着。
“少爷,你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了,不买这个了好不好?不然一会儿吃不下午饭,少奶奶该骂我了!”妇人弯下腰和胖少爷商量。
“不行,不行嘛!我就要吃冰糖葫芦,我就喜欢吃这个,你不买我就不走了!”胖少爷坐在地上耍起了赖。
“好好好,我买!快起来,地上凉。真是个小祖宗!”妇人买下一个山楂的冰糖葫芦,放在胖少爷手里,哄他起来。
盼儿看着,觉得这胖少爷的命真好,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如果自己的爹娘也都在身边,那该有多好,哪怕永远吃不上冰糖葫芦,只要有亲爹亲娘陪伴,自己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盼儿走累了,肚子也太饿,进了一个巷口,盼儿靠在墙脚发起了呆。到底该上哪才能吃得到东西呢?盼儿感到十分茫然。
正想着,一个小孩子蹦蹦跳跳地进了巷口,一下没抓好手中的东西,“啪”的一声,掉在了盼儿面前。
盼儿发现这个小孩子正是刚才闹着要吃冰糖葫芦的胖少爷。掉在地上的也正是那串才到手的冰糖葫芦,盼儿抬起了头看着他。
“呀!掉了。真倒霉!”胖少爷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的冰糖葫芦,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盼儿见他不要这地上的冰糖葫芦了,心中暗喜。盼儿饿极了,她觉得这是上天在帮她。盼儿顾不上脏,伸去将冰糖葫芦捡起来就起往嘴里送……
“住嘴!谁让你吃我的东西的?”那个胖少爷不知怎么又站在了盼儿面前,叉着腰质问盼儿。
“你,不是不要了吗?”盼儿低声说道。
“谁说我不要了?你这小偷,给我拿过来!”胖少爷一把抢过盼儿手里的冰糖葫芦,轻蔑地笑着。
盼儿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讲理的小少爷。其实胖少爷只有五岁左右大,比盼儿也矮半个头,换了别的孩子,早就上去揍他了。其实,盼儿如果真和他动起手来,也不一定会吃得了亏。但盼儿觉得,这冰糖葫芦确实是他家里人买下的。再说,他小啊,娘说过,做人要与人为善,不可以以大欺小,盼儿不想和他计较。
盼儿把头低下,不再看这个可气的胖小子。胖小子却不走,对盼儿道:“你很想吃吗?如果你和我玩游戏,我就送给你吃,怎么样?”
“你要怎么玩?”盼儿抬起头低声问道。
“简单,我当将军,你给我当马!趴在地上给我骑就行了,简单吧?”胖少爷可能也是太过无聊了,这馊主意也想得出。
盼儿不想和他玩这样的游戏,可是肚子实在是太饿了,盼儿咬着嘴唇反复考虑着。
“怎么样啊?行不行,你说话啊?”胖少爷在一旁不停催促着。
“好吧。”盼儿毕竟是个孩子,孩子在饥饿的时候可以向一切条件妥协,包括尊严。
盼儿跪在地上趴好,等着胖少爷“上马”,胖少爷正准备跨上去,却传来一声声惨叫:“哎哟,哎哟!快松手,疼死我了,娘啊……”
盼儿抬起头,看到胖少爷的一只耳朵被一个二十岁上下,身着旗服的男子狠狠揪着。
“你个臭小子,我叫你再欺负人!今天我就把你一只耳朵揪掉,让你好好长长记性!”男子说道。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快松手……哎哟哟……疼疼疼……”胖少爷是真疼了,眼泪直掉。
“给我滚!”男子把手一松,胖少爷立刻向前跑去,边跑边捂着耳朵对男子叫道:“你给我等着,我回家去告诉我爹,让他砍你的头!”
男子朝胖少爷一举拳头,胖少爷吓得扭头就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盼儿看着刚才被胖少爷慌乱中再次掉地的冰糖葫芦,想吃,却又不好意思去捡。年青男子递过两块葱油饼,笑着对盼儿说道:“吃这个吧,冰糖葫芦只能解馋,这个才能解饿。”
被饥饿冲昏了头脑的盼儿来不及说声谢,接过饼就大口大口啃起来。年青的男子蹲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她狼吞虎咽。
“慢点吃,别噎着!不够我再去买。”年青的男子关怀地说道。
几口饼下肚,盼儿抬起头来,边吃边打量着面前这位善人,只觉得似曾相识,但又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对于这个帮自己打抱不平,并且雪中送炭的好心人,盼儿心里是充满了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