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引凤国在千万里之外的茫茫海上，陆维无从调查也不愿意调查，查出来又怎样，他已经认定了她，任何人或事都改变不了他要把陆缘一辈子留在身边的决定。
陆缘蜷缩在暖洋洋的怀里，一开始还能跟着陆维认认真真地看几页，奈何生字太多，看了许久也不知写的什么，眼皮越来越重，哈欠连天，仰头看陆维脸上无一丝疲惫困意，硬是掐着手背强撑。
陆维憋着笑，看看外面仿佛被黑布遮起的夜色，怀中陆缘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困成这样，去睡吧。”
陆缘柔柔眼睛，“你不睡，我也不睡。”
陆维俊眉一挑，放下书卷捞起困得不成样子的陆缘往外去。一起身，陆缘整个人立马清醒了，看这架势是要送她回她自己屋里啊。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陆维依言放下，高挑着眉看她磨磨蹭蹭：整整衣服踢踢鞋，真的是磨蹭不下去了，泄气地真打算走，却听见莲生在门外道：“主子，热水备好了。”
陆缘心一动，立马把陆维往卧室后用厚厚帘子隔着的浴室推。
“先去洗澡。”
放好帘子，跑到门口让秋色秋水自己回房间睡觉，这里不用伺候了。鉴于陆缘时不时会再陆维这里蹭上几夜，所以两人不疑有他，欢欢喜喜携手回房。
打发了两人，陆缘满含警告地瞪了一眼守在帘外的莲生，一溜烟地窜到床里边躺好，想想，又把被子展开往身上一裹左右一滚。
陆维简单冲洗一番出来便看到自己的床上裹着一直巨型蚕宝宝，被子蒙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闭着的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陆维弯起嘴角，陆缘的小小心思他如何猜不透，不就是想和他一起睡么，倾身把陆缘从裹得死死的被褥中挖出来，搂进怀里，在轻轻颤抖的一排刷子一般浓密纤长的睫毛上落下轻柔一吻，扯上棉被把两人盖住。其实他也想的，想时时刻刻搂着这个温暖馨香的小火炉一觉到天明。
年关将近，往年因为陆家父子两不和过年都是公事公办冷冷清清——吃顿死气沉沉的年夜饭便各回各院。年年如此，陆府上下几近将这个重大的节日遗忘，陆维更是。
直到这日陆府的总管王全一年一次的例行公事，“少爷，今年还和往年一样办？”
陆维揉揉额角，窗外传来畅快的嬉笑声，听在王全耳里只觉珠落玉盘伶俐清脆动听之极，陆维踱步至窗前，王全也跟在身后往外望去。昨夜一场大雪簌簌下了一整夜，落云居一夜之间冰天雪地，小臂粗的树枝都被积雪压弯，地面上更是一踩一个一尺来深的脚印。一个火红的身影在雪地里欢快跳跃，王全初以为是哪里闯来的一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再看不远处守着的秋色秋水，立马就明白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二小姐吗？落云居森严得连只苍蝇都很难飞进去，二小姐出门前呼后拥的，想看上一眼难哪，所以二小姐来到陆府一年之久，陆府的小人们却从未瞧见过一眼。今日一见，果然如冰雪一般纯洁美丽。
雪地里奔跑的陆缘似乎是瞧见站在窗口看她的陆维，红扑扑的小脸上扬起笑，朝这挥挥手回头又招呼一旁的秋色秋水一起玩。
王全收回视线去看主子却发现主子弯着嘴角一直在笑，这让在陆府带了大半辈子的全总管感叹天是不是要下红雨了？
有陆缘在，这个年过得注定不再是冷冷清清。
陆维沉吟片刻，“府里弄得喜庆热闹些，再请杂耍团闹两天。”
王全一边记在心里一边感叹还是二小姐面子大啊。
王全走后，陆维再次站在窗前看着陆缘忙前忙后地滚雪球堆雪人，一双手冻的红通通的，笑声愈发地清扬。
自翟城走后，他就做好了与世俗，流言，世人憎恶的眼光和恶毒的指责抗战的准备。他甚至做好了抛弃所有的一切带着陆缘远走高飞逍遥自在的打算，他把一切威胁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都考虑到并且有了相应的对策，却独独忘了陆缘这个最大的变数——她是否愿意？
不可否认陆缘现在是毫无章法可言地信任着依赖着他，以后呢？她始终会长大，会懂得兄妹亲情和男女之情的区别，那时候他们是不是彼此在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如他所愿深深爱上他，面对禁忌罪恶讥笑责骂，她会不会退缩？
陆维被自己搞疯了，他从从来不是畏首畏尾犹豫不决的人，是陆缘再次以让他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陆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陆缘连连大喊都没有一点反应，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跑到陆维面前，往脖子里赛一把偷偷藏在手心的雪，咯咯笑着偏头看陆维的反应。
雪团子一大块顺着颈项溜进了衣服里，后背瞬间一片冰凉，陆维眉头都没皱一下，隔着窗棂包裹住红通冰冷的小手，轻轻摩擦着，放在嘴边哈着热气，仿佛是不经意问：“宝宝会陪着哥哥吗？”
没人知道陆维此刻是多么的紧张，紧张到牙齿微微打着颤，窝着小手的大掌不由自主地收紧。
“当然会。”
陆缘在心底偷偷加了一句：会一辈子陪着你。
清脆如银铃般的稚嫩声音听在陆维耳里即欣慰又苦涩。
“哥哥，去看我堆得雪人吧，还有哥哥哦。”
女孩闪烁着期待的明亮大眼诱惑着他点头。
面前是一高一矮两个并排紧挨着的雪人。
陆缘指着左边系着红头绳的矮雪人说是她自己，陆维挑眉看向另一个歪鼻子歪脸，镶着两块炭团的脑袋摇摇欲坠，这个不会是他吧？
陆缘似乎也觉得这歪歪斜斜的雪人和陆维的丰神俊朗出入太大，老半天才羞愧着小脸道：“这，这是我堆的。”
难怪。她个子小力气小，能滚出这么大个雪球还能稳住不倒可见她用了一番心思。
陆维素来不爱甜食，这一刻心里像裹着甜甜的蜜糖，他喜欢极了这种感觉。他对陆缘的要求很低，智慧能力容貌身份通通不重要，只要她的眼里心里每个角落满满都是他，就像现在这样，即使是丑得掉渣的一团雪球，看在他眼里也是最美好的。
这天，落云居的下人们在他们英明伟大的主子的要求下，把庭院里一团据说是二小姐亲手为主子对的雪人供佛一般供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