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谢灵之出现在这东街,可不在预料之内。他今日本是与姚瑾瑜相约,午觉之后便一同去城外看那几亩种粮的田地。店中小厮来报信时,他二人正于田埂中漫步。
田中的农妇们背着自家孩子,在农间作物,而孩子因瞧着生人,又不会说话,你一声我一声“啊呜”“啊呜”的呼唤,好似交流一般,把谢灵之逗得“哈哈”大笑。
又见郊外玉林风秀,空气中到处透着丰收的味道,实在很讨谢公子的欢喜。而小厮王二,就是在此时匆匆踩过田埂,一步三歪的冲到二人面前,哭向二人道:“公子谢公子,不好了!那难缠的朱公子带着七八个衙役找上门来,要封‘珍馐楼’!公子快回去瞧瞧罢!”
姚瑾瑜不比谢灵之,一听王二之言,二话没说,皱着眉头,收袖转身便要随那王二回去。谢灵之却是脑筋一转,手一伸,一把抓了姚公子,笑道:“师兄先回府,铺子之事,愚弟去便是了。”
姚瑾瑜怎肯让谢灵之淌此混水,欲扯了袖子再以理劝之。谁知任他如何使劲,那被拽之袖竟纹丝不动。姚瑾瑜心中一惊,仰头瞧那谢灵之。却只见谢灵之如无事一般,带着淡淡的浅笑望向他。那眼中一片纯净,好似一湾清凌的小溪。
姚瑾瑜松了口气,垂下衣袖,摆摆手,算是应下。王二听说要回府,急得不得了,再欲说点什么,却见自家公子已走远。欲跟上时,又被谢公子拉住,吩咐其去“软烟阁”去寻甚么赵公子。王二无法,只得从命。
虽说这姚公子被谢灵之劝回了家未能与朱云德正面冲突,却也好巧不巧的,遇上了另两个难缠的人物。
话说这姚瑾瑜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回府中,还未入得府门,便瞧见府门大开,门口二小童倚躺在大门中央。姚瑾瑜一惊,心道莫不是那朱公子已寻上门来?上前两步,蹲下身,见二小童身上并无伤口,再探探鼻息,也一切如常。着实不像被歹人所伤,倒像是睡着一般。
来不及思索此二人是何情况,姚瑾瑜急忙朝内堂走去。前行数十步,绕过假山,一眼望去,便瞧见前堂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丫头小子,而前堂中央正坐着一位白衣少年,身旁还立着一位白衣男子,手握茶壶,正予那少年倒茶。
见有人来,那白衣男子明显不耐的瞥了姚公子一眼。也不说话,从壶中抽出右手,中指一弯,就要出手,那坐着的白衣少年却是一脸鄙夷的瞪了那男子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后抽出一折纸扇来,“啪”的一声,敲在那男子的后脑上。
那男子被这纸扇一打,手一抖,茶壶差点脱手。忙忙的将右手收回,两手托了茶壶,那男子委屈的替少年倒了杯茶,道:“师父!大师祖这时候还未回来,我都快闷死了!”
此男子话音一落,那少年又是一个白眼扫过,纸扇“忽”的又是一下砸在那男子头上道:“混小子!教你多少次出门要带脑子!大师祖是这家主人的客人,他家丫头小子也就罢了,你连主人也要得罪,是念着为师少被师伯教训了!”说完,见府上主人只愣愣的站在门外,看着地上横七竖八之人无处下脚,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一把纸扇招呼过去,叫道:“还不把这些人给为师点醒!难道让为师亲自动手?”
眼看着那青年男子被那小少年教训一番,一面抱怨却又一面乖乖的将一地的小子丫头点醒,姚瑾瑜仅能从二人的对话当中略微猜到,二人大致是来寻谢灵之的。想到谢灵之的能耐,姚瑾瑜倒是一点也不怀疑他能认识这样两个人物。
吩咐了下人不必大惊小怪,也不留人伺候。见那青年男子自自己进门后,便自觉的坐上了右首位,却也不多言的随意在下首位坐了。他这边方坐稳,拱了拱手,正欲开口,那左首位的小少年却先启了唇,动了嘴,问:“方才下人说我谢师伯与你一同出去了,既你已归来,那我师伯在何处?”
那少年估摸不过十三、四岁模样,声音稚嫩,却形容傲慢,摆出的架式更是十足的老成。姚瑾瑜心中自觉好笑,却又笑不出来——他知此二人不可得罪。
见姚瑾瑜只看着他二人却不答话,小少年不耐地皱了皱眉。那青年看得眼色,不待他的小师父开口,自己先前便凶道:“呆子!我师父问你话呢!你快老实答了,不然可有的是苦头可吃!”
青年公子这话若是市井之人说出来,不但没有底气,便是自己也觉滑稽得很。可此公子却不然,他一说完此话便裂口笑了。笑里是自信,笑里是跃跃欲试。直把姚公子笑得是坐立不安,只拿饮茶来掩饰。
饮一口清茶,心神稍定,姚瑾瑜淡淡的开口,问:“府上除鄙人之外,仅有一位谢公子在府上暂住。不知二位小公子所寻者何人,寻之何事?”
姚公子此话本是为主人待客之道,若从礼仪上来说,不存在任何失礼之处。偏他说完之后,那小公子斜了他一眼,就这一眼,顿时让姚瑾瑜自惭形秽,仿佛说错了什么大话,教人看透了一般。
那小公子倒未如姚瑾瑜一般思及如此,他只是淡淡的将纸扇折了,插回腰带,懒懒地应道:“我既然来此自是知道谢师伯就居于此处。我敬谢师伯在此叨扰数日,不与尔一干人等计较。谢师伯既有事未归,我与小徒便在此等候,你自去就是了!”
客人既已发话,姚瑾瑜也不好再问,但也不好离开。虽说姚公子心善且易欺,但到底是这姚府的主人,于情于理也断没有客人在前厅,主人家自去后堂的说法。再者,姚瑾瑜本身也在盼着谢灵之归来,好从他那处得点“珍馐楼”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