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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朔方三路的应考武生们,除了吴茗在郊外开小灶,折知锋整日不知所踪外,其余人等常常去客栈外面的竹林空地,跑马射箭,捉对儿切磋。
半个月下来,周边街坊都知道有西北来的武生在此演武,闲时也会聚在边上看个新鲜。古往今来,百姓们最爱的便是凑热闹,尤其是天子脚下的老少爷们。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每到下午放马切磋的时候,竹林那块儿竟围满了看热闹的民众,搞得喧闹无比,不可避免地惊动了有心人。
杜杲父亲在江西提点刑狱,家却安在福建邵武。很不幸的是,今次福建路只有他一人前来应考。独自在异乡为客,难免有些形影孤零。寂寞到还罢了,临安城里多的是消遣去处,可手脚痒了,连个切磋的对手都找不到。
无意中听到伙计谈论清波门那儿有武生演武,杜杲便动了心思,前去观看后受不住场中热烈气氛,一时冲动下场,就有了与姚琥等人的切磋比试。
“在下银川路武生吴茗,请杜兄多加指教。”
吴茗午前去老舅府上拜见,特意走街上成衣店里现买的装束,身穿领鹦哥绿团花锦袍,腰系双搭白银带,戴着青纱抓角儿头巾。往那儿一亮相,显得身形挺拔极为俊朗,引得围观的街坊们一阵喝彩。
相较之下,杜杲的衣着就有些简单,一件皂色劲衣,头戴武士巾,腰间勒着条黑丝带,脸庞微黑,体格敦厚扎实,略微腼腆地抱拳回了个礼,平举着白蜡杆便于吴茗过起招来。
只是切磋交流,又不是比武厮杀。吴茗有意选了两根白蜡杆,与杜杲一人一根,前端用细布缠好,沾上白灰,这样凭印记就可看出孰高孰低。
灵蛇出洞,夜叉探海。连续中规中矩的五招过去,吴茗试出对方杆子上力道极大,反应敏捷迅速,当是下过十余年苦功。
确实是个硬茬!吴茗不由得起了争胜之心。当即两手一拧,三米长的白蜡杆猛地窜起,一招灵猫捕鼠挑了过去,待对方横杆来挡时,轻巧一斜,变成凤点头,疾速点向杜杲的右膝盖。
杜杲哎呦一声,急挥杆下拦嗑开,没料到吴茗杆头又是一转,继续下探,竟扫向他的脚踝。这一下大出所料,逼得杜杲向后急跃,方才险险避开。
“杜兄小心!”吴茗大喝一声,随之双臂挥舞,如同饿虎下山般扑去。呜——,手中白蜡杆带着狂风猛然砸下,以枪做棍使出了泰山压顶。
避无可避,杜杲也大喝出声,双手抬起,一招举火燎原迎了上去。两杆相交,发出砰地震响,杜杲虽然力大无穷,以下迎上,姿势上却不占优,手心顿被震得发麻。
一旦占得先机,吴茗哪里会放松,踏前半步后再度大喝,白蜡杆忽地上前突刺,带起道残影,直点向对方的咽喉要害。这一击速度太快,竟至发出破空尖啸,宛如怒龙裂云,听在耳中令人头皮发麻。
锁喉式!
好个杜杲,眼见躲不开这快如闪电的一招,腰身猛地后仰,竟来了个铁板桥,后背几乎着地,硬生生从杆底下避开。只是这样一来,再无挽回余地,被吴茗用杆稍轻巧地一压,整个人都仰倒在地。
“好!”场边围观的民众们发出声震天响喝彩,跺脚鼓掌,不管能不能看懂,反正两名少年打得实在是激烈,不给点掌声也说不过去呀。
“杜兄谦让了!”吴茗丢下白蜡杆子,笑着走过去,伸出手把杜杲拉起来。
杜杲也是个实在人,面带羞愧地摇首道:“吴兄技高一筹,在下败得心服口服啊!”这边姚琥哈哈地笑着走来,叫道:“怎么样小杜?不是咱吹嘘,三弟枪法确实不错,放眼本届武生,除了咱这把刀外,还真没别人能治住他。”
呃——,这确实不叫吹嘘。
练武之人,性情大多直率,当下吴茗和杜杲两人对视一眼后,齐齐摇头苦笑,接下来竟和多年未见的老友般,亲密的把臂言欢,把在那大言不惭地姚琥给晾到了一边。
“杜兄你一个人住?那多不方便啊,不如搬过来一起,大伙儿也好有个照应。反正探花居里空客房多的是。”听得杜杲所在的福建路只有他一名武生,吴茗便发出邀请。
而杜杲早已受够了无人做伴,闻言颇为意动,再有姚琥热情的大嗓门招呼,半推半就之下,便应了下来。
当天下午,杜杲便带着两名家仆大箱小笼地搬了过来,大伙儿又去附近的酒楼里整了两桌,庆贺又添一位新同伴,喝得大醉方归。
次日醒来,吴茗只觉头痛欲裂,勉强起床后,让柴胡打盆冷水激了激额头,方才好受了些。
时间尚早,大伙儿都在房内呼噜震天,吴茗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感到无趣,便和忙着擦甲晾盔的众家伴当们招呼了声,留下樊通和吴定整理盔甲,自带着柴胡、三七两人负弓背箭去往郊外。
红旗挥动,中靶,急速挥动,离靶心甚近。绿旗挥动,偏向一边,需要修正。无旗挥动,羽箭不知飞到了哪里。
到了湖边射箭场,照旧练了几轮后,吴茗就觉脑袋开始发晕,被暖阳一照,春风一吹,直想瞌睡。
春光明媚,湖景动人,自己干老么子在这傻练啊,该玩得玩,该歇得歇,反正还有一月时间,急什么。
此种心思一起,便不可抑制。吴茗哈欠连连,再无心思练箭,于是从马背上跳下,念叨着:“美景当前,正好补觉。”走到湖边随便拣了块草地,把横刀枕在头下,翘起二郎腿,很快就发出了鼾声。
面带笑容,嘴角流着涎水,还不时吧嗒着嘴。离家两个多月,就开始谗噪子面了。
吴茗正做着大吃噪子面的美梦,就觉得面前一暗,似乎有样东西落在了脸上。
什么东西,别打扰到咱吃面。嘀咕着,吴茗伸手将那东西拨到一边,翻个身想要继续美梦。
“喂!喂!公子!”
谁在喊叫?扰人清梦,真是没礼貌。
迷迷糊糊地听到几句清脆悦耳的叫声,好像是在招呼自己。吴茗勉强睁开眼睛,坐起来发了会懵,才在急迫得女子喊叫中回过了神。
“这位公子!打扰啦!能帮个忙吗?”
声音甜美清脆,放眼看去,原来不知何时,一艘描绿挂彩的画舫竟停到了湖边,舷侧栏杆后站着两名女子,裙角飘飘,映着春光风姿卓越,正扬手招呼自己。
什么情况,柴胡呢?三七呢?干嘛让人吵醒自己。
吴茗重重打了个哈欠,无力道:“三七,你看看她们要干嘛。”说完还想倒身在睡。
“少爷…您…,要不让下?”作为贴身伴当,吴三七自然在少爷熟睡的时候守在边上。这时指了指吴茗身下,满脸都是无奈神情。
嗯?吴茗下意识地伸手摸去,软绵绵的好像是丝绸,低头一看,原来是个绸制的风鸢,竟被自己压在了身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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