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蛊虫、蛊虫死了!”那人冷汗涔涔,伏地跪倒。
“没用的东西!”君临阴鸷的眸子半眯,一脚将他踹了出去。“拖出去杖毙!”
没想到这女人能耐大得很,竟能摆脱蛊虫的控制!不过,能够撑到了这一步,她也活不了多久了!这女人的生死他无所谓,只不过要费些心神,向将军府给个交代罢了。
“迦颜在哪里?”
一旁的小太监低着头回话:“回皇上,迦颜姑娘早晨出宫,现下还未回来。”
“派人去找!”
“喳。”
现下,也就只有迦颜能为他所用了!
这一战,皇后初妆被魔头北辰晔掳走,下落不明,西原候及其亲属锒铛入狱,天下哗然。
未等到亲信来报迦颜的踪迹,君临已迎来一位天外贵客。
男子生得一双潋滟桃花眼,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天的杰作,墨发被火红色的血玉束在头顶,一身红色的暗纹织锦外袍,衣襟微微敞开,随意地露出一抹如玉的肌肤来。腰间围着犀皮镶墨玉带,身姿挺拔,脚下步步生出艳绝的火莲虚影,凌空而来。
如此奇异的景象,生生让君临停了脚步。
“来者何人?”
男子妖艳一笑,黑眸闪动,声音仿佛自苍穹之外远远而来,“说出来,可会吓到你。我问你,你可知错?”
君临轻轻地笑,神情满是倨傲,“朕何错之有?”
男子摇头,“当年迦颜放低姿态求我助她一臂之力,助你成功登基时,我拒绝了,现在看来,当初我拒绝是正确的。你可知道,迦颜为了你,付出了多少?”
君临眉梢挑起,冷声负手道:“放肆!对朕说话如此无礼!迦颜为朕做了些什么,你一个外人不必要来提醒朕,你究竟是谁?”
男子不答,拂袖,指尖轻轻一划,凭空出现一块镜面白如霜的银镜来。
“既然不肯执悟,便让你看看,这五年内,究竟发生了多少你未曾知道的事!”
银镜冷光一闪,铮亮了整个宫殿。随即一幅巨大的幻境如同画卷般缓缓展开,呈现在君临眼前。
他感觉到所有的精神力如同遇到吸盘将他卷进幻境中。
“你好好看清楚了!这,是迦颜为了你,所遭受的罪!”
头一个画面,正是迦颜偷取包子,被人叱骂的场景。有一妇人甚至将剩菜扔打在她娇小的身上,她一缩,仍旧执拗地站在那里,挺直了身子。她的眸子清亮,带着小小的不甘和愤怒。
画面陡然变了,无声地,播放着。
她为了打听一个家族的消息,孤身一人来到鱼龙混杂的勾栏里,怎知被**识破女儿身,险些被抓去卖身。
第三个画面,擅自挪动虎符,远调将军。
……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便是这个场景。
没有血浆四溅,也没有想象中的剖开一片血肉模糊,男人的指甲利得很,如鹰爪反手一转,那颗跃动的心脏便落入他的手心。
她闷哼,眉心紧皱,脸上顿时血色全无。一取出,她膝盖一软,身体软绵绵趴下,男子的手扬起,虚扶住她的身形。
整个过程不过稍瞬,却让看的人为之狠狠一抖。那颗尚且跳动的热腾腾的心脏粘着模糊的血红,犹为刺眼。他一直以为,儿女情长在宏图霸业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更深知她的情有多重,女人是感性动物,只要哄上一哄,哪有不软下来的时候?
可她终究与别人不同,若非此刻看见她为他付出了什么,恐怕……蓦然想起,宇文铭在退位之后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落下的话语:“你不会知道,你错过了怎样美丽的风景。”
如此想来,他才惊觉这句话隐藏了些什么。
他自恃才傲物,拂袖而去,不把他的嘲弄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才惊觉愧疚。
这世上,不会再有那么一聪慧女子,能为他掏心掏肺,剜肉剔骨,换他可笑的垂青。
“宇文硕,你再抬头看看,你欠的,还有什么!”
目光所及之处,幻境中显现出一个酷似他的男子身影。
那是一个烟云袅袅的仙境。一对壁人踏云而来。
男子生了一张与他近乎一样的面容,周身仙气缭绕不散,与生俱来的睥睨天下之傲姿,让人噤若寒蝉。他与迦颜执手两眼相对,眉宇间尽是道不清的**爱意。
一眼相望,仿若便能望尽地老天荒梦染尘,仿若便能望尽海枯石烂帘掩月。
画面一转,却是漫天朔白,一圈骇人的气劲迸发而出,天地撼动,竟将四周空气硬生生挤爆,滋滋地摩擦出细碎而繁密的冷光。虽宇文硕置身幻境外,也能感受到此情此景的猛烈。
迦颜一闪而过,身体在白光中裂开一道道蜘蛛网般的缝隙,宛若破碎的瓷器,最终泯灭于猛烈的白光之中。
有男子的身形暴掠而来。
他双眼通红,仿佛只要一眨眼便会滴下血来。觉察到爱人的气息已消失,他勃然大怒,骤然浑身一震,淡蓝色的刺骨寒意以肉眼看得清的速度自下而上,将他整人裹狭。
手中澎湃的仙气光芒大涨,灼人长目,无数道如梭光符绕其身,密如雨,凶狠地向兽物炸去。
鲜血自口中狂喷出来,兽物残破的身躯自空中急速坠下,翻滚数圈,重重砸向草丛。
最后一道光符,刺穿了它的心脏!
宇文硕清晰地看见,兽物最后一瞬目光得到了暂时的清明,满眼悔恨,竟让他呼吸陡然急促,心头砰砰直跳。
耳边有人平平淡淡的声音响起,字字入耳:“神女和帝君在九重天传为佳话,本该是一段难得的好姻缘,被完天塔的守塔天兽毁之一旦。”
神女待天兽很好,完天塔内时常能寻到一仙一兽嬉闹的身影。一日,天兽误吞朱天果魔化,恰巧被神女碰见,迷失了心智的天兽误伤了她,这一击,足使毫无防备的神女无力回天。
凭着两人的心灵感应,帝君心头一跳,赶来之际爱人的魂魄已消失,悲痛之余,将天兽杀死,并大闯天庭禁地,取聚魂之花“蛰”,为神女聚魂。
饶是帝君立功数屡,仍是不能逃过妄视天法的罪名。帝君被打入凡间,永世轮回不得入仙籍。是以神女苦苦哀求,愿剔其仙骨,堕入凡间为帝君减轻惩罚。
“你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吗?”
不,远远没有。
这三人的命运,注定要纠缠在一起。
彼时,宇文铭步入了幻境中。他一身金龙华服,在两人的跟随下,碰见了迦颜。
迦颜抬头,便撞入他烟波渺渺的眼眸中。
场景不断翻飞,似有什么念头如雷炸开声来,一时间宇文硕头痛欲裂。它和从前的千丝万缕连接起来,将近勃发破茧而出。
“你可知道,她爱的是谁?”
“神女所爱的帝君,正是身为真龙天子的宇文铭,而你,前世是那伤她的完天塔内的天兽。仙帝念在你迷失心智,无意中伤神女,故下凡历劫从轻处罚。是司命仙君的大意,错将你与帝君的肉躯互换了,才有了而后神女与你的相见。”
他蓦然瞪大双眼,面色已是一片灰白。半晌,他颤着抚上自己的胸口,手紧攥成拳,重重地捶打,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笑声,如同夜里长鹰的哀哀嘶鸣。
这竟然是一场阴差阳错的戏罢了!
若不是因为躯体交换了,她迦颜会这样待他吗!会为了沦为乞丐的他献出自己的所有吗!恐怕,是连一个眼神也不会赐给他!
似是知晓他心里所想,男子开口:“纵使你会认为,她本该爱的不是你,但她确实为你逆了天命,改了朝代,辜负了她爱的帝君,她至死也未知道你并非她心心念念的帝君,这是铮铮事实,她为了你,拼尽了一切。”
他一直以为,她是无所不能的,却从没想过她无所不能的背后,隐匿了多少痛苦和屈辱。到后来,他甚至猜忌她,生怕这样强大的女子终有一天会将轻易盗来的江山收回去。
他拥有了江山,拥有了美人,拥有她忠诚的爱,她却一无所有。她有的,不过是残缺空洞的肢体中,那满腔的爱意。
而他,连一点爱也吝啬于她。
是他不知足啊,一次次无视她的示好,一次次在利用完她后狠伤她的心!
是他负了她……
他负了她!
“把我的命拿去。”他闭了闭眼,费了好大的力气,哑声说。
这条命是她给的,他当该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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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硕死前,恳求男子将他的记忆抽离出来,留给迦颜。彼时君临帝君已归位,按下凡之前的约规,需受七七四十九道天雷。
迦颜醒来之际,男子将一缕灯丝般的记忆蕊递给她,她定定看了许久,许久,终是释然一笑,没有接过那缕回忆,转身缓缓而去。
只道悲凉于尽。
到最后,她才蓦然知晓,她真正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被她亲手毁覆,而她誓死守护的这个人亦亲手将她推入深渊。
悔吗?在奈何桥边,有人这般问她。
她笑了笑,大概是悔了的,她悔于那阳春三月,那陌上花开,那错身一过之际,为何她没有认得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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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将其回忆蕊植入泥中,不久,竟生出一种能唤醒回忆的不知名花儿来。
彼岸花唤醒了亡灵的前世记忆,但在下一世带不走前世的回忆。再刻骨铭心,也会因一碗孟婆汤如流水滚滚而去。
于彼岸花不同,这朵不知名的花儿一旦唤醒了某一段回忆,此后漫漫多少轮回,它也会深深渗入你的灵魂里,永世不可磨灭。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对痴情人的惩罚?
若花录记载——
良莠花,常用于承载一段回忆。花瓣瓷白结实,朝开暮败,叶根终年不烂,花汁粘稠而味浓,为上乘的香料。种植方法为取回忆蕊入土,花期一日一季。
(捂脸/奴家写的打斗很生疏地说,哎呀呀,这么就结束了这一个故事,是时候该奉献奉献一下了吧,有票给票,没票的留个爪给点精神鼓励呗,奴家已经寂寞好久了哇~~~
怎么说呢,连奴家的小伙伴都直呼被虐到了,不知道妞们有没有哇,有的不要吝啬字句,赶紧留个言的说,没有被虐到的就请给奴家一点建议,奴家会好好珍惜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