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餐美味佳肴,顿顿山珍海味,辰希原本单薄瘦弱的小身板儿如今竟强健了不少,小脸越发莹润雪白,粉粉的竟和辰望有十之八九的相似,再配了上品的绫罗绸缎裁衣,此时看来,倒还真有了几分富贵小姐该有的模样。
当辰希抵达齐州时,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月,车队已经发展到五辆,五辆马车上或载着各种名贵布匹锦缎,或载着各种名贵的稀奇玩意儿,或载着好看精致的珠钗首饰,竟像哪家大人衣锦还乡似的。
辰家大宅处在齐州西南方向,车队从齐州东门进,一路前行引了不少路人围观议论。
辰希掀了帘子往外看去,见齐州虽然热闹,却并没有京都那般繁华,但辰希从路人百姓的脸上看到了满足和幸福。
或许这齐州,也是个不错的地儿。
直至到了辰宅大门,陈三掀了帘,明金先下,随后辰希扶着明金的手下车,抬头便看见辰宅门前站了好些人。
为首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老者见辰希下车,慢慢走上前拱手说道:“四小姐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
风尘仆仆?辰希身后的陈三嘴角微抽,四小姐赶路的日子都是挑着的,雨天不行,风大不行,就连日头大了都不行,这还辛苦……
既然来这里,辰希也下了不少功夫,见这老者虽是老仆模样,但其衣着不凡身形健壮,态度不卑不亢,便知这就是辰府原的老管家,辰烨身边小厮李青的父亲李吉风,辰烨原来身边的得力干将!
辰希笑颜一展道:“舞儿只是赶路而已怎会辛苦,辛苦的是李管家,早年随着父亲征战如今又在这儿操劳,舞儿带父亲问李管家好。”舞儿,是辰希这世的小名,只因生母是名满京都的第一舞女苏灵,辰烨最喜苏灵的舞姿,便给当时仅一岁的辰希取了这么个小名,奈何辰希却从未被唤过,如今自称舞儿,也仅是拉近与李吉风的关系而已。
说罢,辰希屈膝微蹲竟不起身。
李吉风心下惊讶,原先传闻四小姐痴傻,惹怒了老爷被赶到这儿,如今看四小姐行为乖巧懂事,衣着用度上乘,难道先前传闻竟都是假的不成?心思百转,却是立即搀了辰希起来,“四小姐折煞老仆了,快请进!”接着又转头吩咐道,“快将西厢沁芳阁收拾了给四小姐住下。”
辰希微笑,心下暗想,果然是个有眼里劲儿的管家!‘傻四小姐’要回老宅子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到了这里,自己的住处应是早已经安排好的,怕是这老管家看自己礼数有度穿着上乘怀疑了原来传闻,才立马换了住处。辰希估摸着,过不了多久,辰烨就会收到李吉风的来信!要的,就是李吉风的怀疑和李吉风的嘴!
笑着刚跨了门槛儿,辰希却又退了回来,歪头看了看左侧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小丫头。
这些日子辰希一路逛遍了经过的州县,已然了解这个世界不少东西,只见这小丫头身穿淡粉色绣桃花折枝云锦裙,和自己一样梳了双环髻,只是发髻上插了不少金银珠钗,累赘之余更显俗气,肥嘟嘟的圆脸擦了些胭脂竟像个烂透了的苹果,辰希自知这应该就是四年前送到这儿教养的六小姐辰欣柔,便走了过去笑道,“妹妹在这儿住的可好?”
“谁是你妹妹!你这个傻子离我远点!哼!”辰欣柔一脸嫌恶之色用力一把将辰希推开。
辰希被推的后退两步撞到了李吉风,连忙歉声说道:“李管家没事吧?”
李吉风笑道,“无碍。”接着转头阴着脸对辰欣柔沉声道:“六小姐莫非忘了见了姐姐该如何称呼?”
四年前辰欣柔被辰烨打发到这里,别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李吉风却是知道实情的,只因这辰欣柔想将辰希推入池塘淹死,却不料误推了辰希身旁的丫头进去,原本淹死个丫头也是无妨的,只是当时的辰欣柔年仅八岁!八岁的孩子便有这番恶毒的心肠实为辰烨不喜,便放到了李吉风这里叮嘱严加看管!
当初辰欣柔来时一直哭闹不停,扰的李吉风心烦至极,而如今辰希一来却如同春风拂面般让人舒坦,两相比较,李吉风对辰希更加有好感。
四年过去,辰欣柔的菱角被磨平了不少,却是本性难移,如今依旧霸道,只将那份恶毒隐在了心里,因畏惧李吉风的家法,辰欣柔扁着嘴喃声道:“姐姐……”
辰希含笑,却笑不达眼底,“没事,咱们进去吧。”辰希从未接触过辰欣柔,方才只是试探其态度,六小姐辰欣柔是三姨娘沈薇之女,有其女必有其母,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心里多了盘算,日后,也要防着沈氏才行。
而李吉风见状,心里对辰希赞赏有加,礼数周全大方温婉,孺子可教!
一行人进了大宅,辰希与李吉风聊了家常,一片和乐融融之景,只辰欣柔坐在一旁阴着脸,实在破坏气氛。
方到午时,一行人一块儿用了饭,恰好沁芳阁已经收拾妥当,随即有丫鬟引着辰希明金去了西厢。
也是个小院儿,却比将军府那个破烂院子好了不止百倍!
因是七月初入夏,庭院里的牡丹花盛开,花丛里蝶舞翩翩煞是好看!花丛旁一颗两人合抱粗的老槐树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树上当了个秋千,平添几分趣味。
入门往左,便是一座二层的阁楼,辰希进了门,见一楼里正中是个会客的小花厅,左侧是珠帘隔开的小书房,右侧里屋一张大炕,应是闺阁女儿做针线聊家常之处。
微提起了裙角,辰希上了二楼,二楼分了里外两间,里间是主子休憩的床榻,外间是候命仆人休息的小间儿,干净利落倒也合辰希的心意。
不稍片刻,李吉风已命下人搬来了马车上的所有物品进了阁楼来,明金指挥着下人们忙上忙下,辰希则坐在了院里槐树下的石凳上,石桌上摆了茶果,辰希正在翻阅一本薄薄的书,正是这两个月购买的所有物件的清单!
叫明金拿来了纸笔,辰希照着清单仔细清算,只是越算辰希的嘴角就咧的越开,直至算到最后,辰希终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
细算下来,一千三百二十五两银子,相当于整个将军府半年的吃穿用度!!
辰希止了笑,眼里狡黠一闪,心道,一来多添置些保值的物品,到时若有急事还可当卖了换银子用,给自己留点家私总是好的;二来陈三既是二姨娘陈许梅的人,也顺便给陈氏那里点点火,居然将钱庄取银票的信物给一个外戚,辰烨得知后不知会怎么罚陈许梅呢?呵呵,虽说辰烨会恼火自己,可毕竟天高皇帝远也管不到这里来,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
合了账本,辰希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精致的铜镜,眸子里涌出一抹笑意,“好宝贝,就靠你发财了!”
……
数日后,京都镇国将军府,书房。
啪——辰烨铁青着脸色将面前一本小册子重重摔在了书桌上。
“一千三百多两银子!她也敢!!!”
李青垂首站立一旁不敢吭声,但心下亦是震惊,这四小姐果然胆大包天了……
但转瞬,辰烨便想到,这孽障有胆子花,也得有人给她花才行!辰烨虎目怒睁,问道:“送这个混账回齐州的人是谁安排的!为何会有我辰府与钱庄的信物!”
李青回道:“是二姨娘安排的人陈三,说是二姨娘的远房亲戚……”这回,二姨娘可是要遭殃了。
辰烨阴沉着脸,“让她把对牌交给剪秋,闭门思过一个月!”
李青应是,随即又道:“父亲来了书信。”说着双手将信呈给了辰烨。
辰烨铁着脸拆了信,眉头蹙了起来,信的内容十分简短:
六小姐本性依旧无可为。四小姐温婉可人大方得体,此女可用。
温婉可人?大方得体?此女可用?辰烨眉头越发皱的紧,吉风跟随自己征战多年,自己最是了解他的为人,他可从来不会轻易夸人的!究竟辰希做了什么,竟让吉风说出可用二字?
可用?可用……
辰烨陷入了沉思,那日对自己的谩骂,那两百遍小楷《女诫》,辰希这个混账哪里还有往日痴傻的痕迹?竟是换了个人一样!
辰烨膝下就三个女儿,三女辰妙彤刁蛮任性,四女辰希痴傻呆愣,六女辰欣柔恶毒霸道,竟是无一人可用!
如今四女辰希痴症病愈,但当日嫁于安国侯府时掌掴左丘明哲被退婚,一时间成了京都无人不知的弃妇!如要重用,要洗清这般臭名谈何容易?
辰烨重重叹了口气,铺纸写下观察二字,吹干折好放进信封,再对李青道:“送于你父亲。”
李青接了信出了书房,先去了二姨娘陈许梅那儿禀了辰烨的意思,又将对牌带到了郁慈庵给大夫人接管,随后便差了信使送信而去……
盛梅阁。
陈许梅虽然即将四十,但往日注重保养,现除了眼角有些许皱纹外,容颜竟是依旧艳丽非常,又精心打扮了妆容,竟像极了刚为人妇的少妇模样。此时的陈氏狰狞着脸,细眉倒竖十分吓人。
狠狠摔了颇为喜爱的琥珀琉璃杯,陈氏厉色道:“好一个辰希!竟是我往日小瞧了她了!一千三百多两银子她也敢花!”
长子辰瑞连忙道:“娘勿动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了。”
三小姐辰妙彤暗哼一声,“哥,上次她打发人来要笔墨纸砚,说的那话你可没听见有多气人!如今竟然害娘亲没了对牌,辰希这贱人越发可恨了!”
发了脾气,陈许梅心里稍稍舒坦些,面露狠色,“陈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给了他个肥差竟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原只要一路上克扣着那个小贱人点,自己取了银子算在那小蹄子身上,再随意记了账糊弄过去,只要数量不是太多,帐对的上去,好歹百两银子也是好拿的,这下可好,竟让那小蹄子花去这么多银子闹到老爷那儿去,自己没捞着一点儿好处,反而还害我将手里的权利全给了王剪秋那个老不死的!听梅!赶快去收了那蠢货手里的信物,逐出府去!”
陈氏身旁的丫鬟听梅领命而去。
辰妙彤眼里狠色微闪:“娘,咱们可不能放过辰希这个小贱人!定要她好看!”敢当众羞辱我骂我,辰希,我辰妙彤与你势不两立!
辰瑞摇头道:“辰希现在远在齐州,咱们可拿她没办法啊。”
陈氏瞥了眼辰妙彤和辰瑞暗自摇了摇头,自己生的这一对子女真真是让人失望,瑞儿虽是长子读了些诗书,却是为人呆板做事不灵活,妙彤虽有些心眼儿,却是针尖儿般小,沉稳不足不成大器,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
陈氏冷哼一声,“她是在齐州,辰望可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呢!就让她尝尝丧弟的滋味儿!!”
辰妙彤辰瑞皆附和一笑。
……
郁慈庵。
大夫人王氏看着小匣子里的对牌久久不语,良久,才说了句——“辰希这丫头,给了我个天大的惊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