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相川低头看了一眼我掉地上的筷子,“我的名字,很可怕吗?”
“不不不。”我拼命摇头,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全是激动和崇拜了,“我没想到傅相川会出现在我面前!”
傅相川为何会让我如此惊讶,实在是因为他太有名气了。
这名气在江湖上广为流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是提到傅相川,不得不伴随他一起提到的就是千机门。
千机门是个江湖上的情报机构,我自小崇拜江湖与侠客,话本里那七侠五义,那神秘的劫富济贫的人等等都让我心神向往。而千机门,则恰好在这时,突然出现在大街小巷的口口相传中。
千机门,如它的名字一样,充满着神秘,据说千机门下有七十二剑客,八十一门徒,每个人都身怀绝技。千机门的眼线安插在全国上下,涉足朝堂,军中各个地方。只有开不起的价,没有得不到的消息。
是的,千机门是个获取各类信息的渠道机构,才一出现,就被无数人看好。每天有数不清的人在千机门开设的赌坊里买消息,无论是朝廷要官,还是富贾商人,每个人想知道的任何消息,都可以被千机门打探出来。
而千机门的门主,也成了一个神秘的人物,有人猜他是个脾气暴躁的老人,也有人说他是个可怕的独臂人,但从来没人传过会是一个表情有点呆滞看起来有点傻的英俊男人!
傅相川有点不好意思,“我原来这么出名吗?”
我用力地点头,“何止是有名,关于你的传言早就沸沸扬扬传了好几年了!门主大人,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傅相川叹口气,“你叫我傅大哥就好,门主大人这个称呼太沉重了。自从我创了千机门,就有一大堆忙不完的破事一大堆跟在我屁股后面喊我门主大人的混小子们,一年忙到头,只有今天得个耳根子清净的空闲。你再来一句,我可真受不了。”
“原来你这么忙啊。难怪表情都这么呆滞。”当然后半句我是在心里说的,我今天运气不要太好,一出门就撞见这样的大人物,此时不抱大腿何时抱。我赶紧坐得离他近些,“傅大哥,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
傅相川瞧了我一眼,精神颓靡地说:“说帮忙太客气了,不过如果你有任何关于穆远的消息,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我这千机门开了几年了,愣是一点关于他的消息都没打探出来。”
我当时正要弯腰去桌子下捡起那双掉了的筷子,听到这句,心里一个激灵,“傅大哥,你,你该不会是为了找到你这个叫穆远的好兄弟才设立的千机门吧!!!”
傅相川呆滞的脸在提到穆远的时候,才有点光彩放出,“对啊。我这个人,可够义气了!”
“这,这……”我默默地将头埋在桌子下在心里想着,这也太仗义了吧?在桌子下深吸三口气,才能挂上笑脸直视傅相川。
“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执着找到穆远吗?”
堂堂一个江湖上抖两抖都会让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千机门,设立的最初原因居然是因为门主大人要找到他的好兄弟?这里面是否隐藏着一个血腥秘辛?事实真的如傅相川所说的这样简单吗?
我的脑海里顿时出现几个版本,傅相川与穆远之不得不说的往事……
版本一,其实真相是,傅相川与穆远从小是玩到大的兄弟,同时还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与他青梅竹马,傅相川一直认定她是自己未来的媳妇,结果有一天穆远居然勾搭上这个女子,私、奔、了!所以傅相川上穷碧落下黄泉下黄泉也要,找、到、他!起初他心里悲愤交加,常常暴跳如雷,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有人传闻说他是个暴躁的老人。但拾起一长,恋人和兄弟下落始终不明,他便渐渐消沉,变成如今这样呆滞的面孔。
版本二,傅相川与穆远从小是好兄弟,但是穆远从来没有告诉过傅相川他家住哪,有一天傅相川邀请穆远去他家做客,结果却撞见了傅相川的爹,穆远心里大惊,因为傅相川的爹长得跟穆远他娘珍藏的画像上的男人一模一样!原来,傅相川与穆远其实是同胞兄弟!但由于种种原因,傅相川的爹抛弃了穆远的娘,于是穆远虽然还与傅相川一起玩,但隔阂却慢慢生成了,终于有一天穆远忍受不了这样巨大的落差,于是,他走了!而傅相川在某一天无意中得知了这个秘密,悔恨交加,一定要找出穆远!!因为其实他们是,亲、兄、弟!但是时日一长,亲兄弟始终下落不明,于是傅相川日渐消沉,变成了如今这般呆滞的面孔。
版本三,其实穆远从来没有当傅相川是朋友,傅相川的家中,埋有一个大宝藏,穆远就是那个想偷宝藏的人,他一直接近傅相川,取得他的信任,在某一次进了他家之后,摸清地形,画出藏宝图,在那之后为了避嫌借故害怕他父亲,所以再没有去他家,一面保持与他交好,一面暗暗等候时机,终于有一天,盗出了傅相川家的宝藏,下落不明!而被洗劫一空的傅相川悲痛难耐,遂开设千机门,一边找着穆远一边查寻丢失的宝藏,但是时日一长,宝藏与盗贼一直下落不明,傅相川日渐消沉,变成了如今这样的,呆滞脸!
“因为他说他一年后会回来,可是他没有如期归来!”正当我脑海里正酝酿着版本四版本五时,傅相川猛然的一句话,打断了我。他颇为激动地舞着双手。
“他一直是个守信用的人,说好一年后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可是他却消失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傅相川紧紧地盯着我,双眼里火花四溅,“难道是他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从此坠入爱河不可自拔,忘记了与我的承诺?难道是他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又恰逢他亲兄弟遭了不幸,所以要照顾他,所以耽误了行程?难道是他在回来的路上,挖到了一个大宝藏,从此一夜暴富,所以远走高飞,再不想回来?还是,他在路上遇到贼人打劫,已经……”说到最后,傅相川竟用手捂着嘴,表情十分痛苦,“遭了不测?……”
我心里一惊,这傅相川设想的版本与我的竟差不了多远,难道他也常去那家茶楼听那个说书先生讲故事?
一边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傅大哥,我相信你的穆远兄吉人自有天相,不会遇到不测的。”不过前面几个版本就不一定了哟……
总之,傅相川是个表面威风其实苦逼的傻大哥。
我趁着他陷入叨叨“我与穆远兄那些不得不说的过去”中不可自拔的神智不怎么清晰的时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江湖上威风八面的千机门门主傅相川,收下我,做了干妹妹!
黄昏来临的时候,我与傅相川已经成了勾肩搭背的好兄弟,双双迈着威风凛凛的步子走出临风楼的大门。
傅相川将我送到丞相府侧门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地拉着我的手,表情严肃:“小卫,遇见你真是好,这几年,我那帮手下每天不是催我发布情报就是向我汇报情报,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说这么多关于你穆大哥的事,每次我说起穆远,他们一个个跑得跟兔子还快……”
“他们干嘛要跑啊?穆远很可怕吗?”
“不是穆远可怕,是门主可怕,你都不知道,他一天要问十遍以上今天有没有穆远的消息,我们这些做手下的,都要被他烦死了。”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一个黑衣白面书生模样的男人,摇着头接过话。
“你还敢说?”傅相川跟看杀父仇人一样的目光看着这个白面书生,“连十年前杀害前朝皇后的真凶情报都打探到了,居然连一个小小的穆远都找不到。你说养着你有什么用!”傅相川痛心疾首地训斥着白面书生。
白面书生显然已经对傅相川这样的反应习惯到无感了,他靠近我,小声说一句。“你可算知道为什么门主他说千机门没人听他说穆远的往事了吧!我跟你说,我们起初都跟你一样呢,你等着吧,近一个月,他都会时不时跑来找你讲穆远的!”白面书生同情地看我一眼,“有一天我正在如厕,突然他冲进来,我以为千机门又有人来踩盘子了,那时候千机门刚刚设立还没站稳脚嘛,吓得我连裤子都来不及提就要抄家伙,结果他冲进来,一脸连一刻都等不了的表情,拉着我说,不行迅哥,我一定要给你讲讲,那年我跟穆远去狮子山种树苗的事……”
我:“……”
白面书生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穆远在我们门主的心里,已经是超神的存在了,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这里,有问题。”他指指脑袋。
我同情地看了傅相川一眼,道:“英雄所见略同。”
然后我才反应过来,跳开一步看着白面书生,“你,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刚才没看见你啊!”
“我是门主的贴身保镖,”白面书生耸耸肩,“你别看我们门主挺威风,其实是只面慈心也慈的纸老虎,心地善良又容易让人骗。所以我随身跟着他,以免他有任何危险。”
白面书生说傅相川容易让人骗的时候,我心跳了一跳,然后想起现在我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拍拍胸脯,又松口气。
“对了,姑娘你是?”白面书生说完,友好地看着我。
“她叫小卫,是我刚认的干妹妹。以后你可不许欺负她。”傅相川自顾自痛心疾首完,然后又呆滞着一张脸过来接话。他指着我给白面书生介绍完,又指着白面书生对我说。“他叫小迅,是我的不得力帮手,你可以叫他迅哥儿。”
白面书生脸色一黑,“什么迅哥儿,别听他乱说,他就会瞎给我们取名字,你怎么不叫穆远叫远哥儿?我姓景,你称呼我叫景大哥就好。”
傅相川耿耿于怀,“那你岂不是和我一个辈分?”
景迅显然不想和傅相川理论这样的事情,忙转移话题,扭头看着丞相府的侧门,道:“小卫你住丞相府?”
“什么她住丞相府?她就是丞相府的小姐。”傅相川一副你没见过世面不要出来丢人现眼的样子看着景迅。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补充,“是庶出,庶出哈。”
傅相川不以为意地手一挥,“庶出怎么了?庶出好啊。没有嫡出那么娇气。”
景迅也点头,一本正经道:“早就听说丞相府家的庶出小姐生得貌美如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我噗嗤一笑,虽然知道他们俩是夸张的说法,但听到这些,还是觉得心情愉快。
我看了傅相川一眼,拉景迅到一边,偷偷说:“穆远在傅大哥心里,真的是个很要命的人,他这样找他都没有找到,会不会其实……”
“你是想说,会不会其实穆远已经死了?”景迅明白了我的意思,摇头道,“虽然门主也常说起这个可能,而且每次一说都要伤感好久,但是据我们看来,有点不可能。”
“这是因为什么?”
“哎,其实,实话跟你说吧,穆远的真实身份,我们至今都没有查出来。”景迅叹口气。“就根据门主的那些描述,那些事件与回忆,要找到一个只有名字的人,真的如同大海捞针。而且,那个穆远,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只怕也是从一开始,就刻意对门主隐瞒了身份。这些,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景迅看了一眼傅相川。
我点头,随后笑道:“对了,你们就相信我吗?什么都无所顾忌就跟我说这么多?”
“别忘了,我们可是千机门的人,千机门最擅长的是什么?”
“打探消息!”我满满笑道。
景迅点头,掏出一个小牌,“日后有事,来千门赌坊来找我们便是。”
我接过小木牌,上面写着一个千机两个字,“以后你们就可以罩我了是吧!”
“那当然,你是我们门主的妹妹,不罩你罩谁?”
我突然心里一痛,“如果有武功高强的一大堆人追杀呢?也能摆平?”
景迅表情不屑,“我们千机门的七十二剑客可不是当摆设的!”
我顿时哭丧着脸,扒拉着景迅嚎道:“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遇见你们?!!”
如果早点找到这样一个有力的靠山,那夜角离带人来杀我的时候,我就有底气了!元岑也不用发毒誓与我分开了!
被我猛地嚎了一嗓子给吓到,景迅手足无措,傅相川听到动静走过来,指责景迅道,“迅哥儿,你干嘛呢?刚叫你别欺负我妹妹,这就欺负上了?”
我光顾着伤心我的往事,悲痛欲绝,沉浸在自己世界无法自拔,而景迅则无辜地被傅相川教训了一顿,此后一见我哭就跑得比兔子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