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两个无法被翻译的音节）而被泯灭。”菲比继续用一种太过悠闲的口气对恩吉斯解释着，“虽然可以通过时间潮汐来欺骗宇宙意志，重新返回物质空间，但那需要太多的时间，用宇宙标准时间来说，是六亿多个时间单位。实在太久了，而且我怀疑，我是被人陷害了，陷害我的人，就是这场战争的双方。因为他们把我泯灭掉之后，就可以从战场附近随便找一个智能生命当作裁判。但是并非所有智能生命都能作为裁判中枢庞大信息量的计算载体，所以可能无法注意到整个儿战争中隐藏的某些问题。我认为，这场战争中可能包含了某个违反宇宙意志的大阴谋。”
“哦……很奇怪我竟然听懂了你在说什么。”恩吉斯说。
“其实超级智慧生命与你们之间的差距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巨大，只是计算容量增加了而已。生命的进化速度很慢，而这个宇宙又太年轻。”
恩吉斯冷笑一声，他还是无法相信菲比，说不定这家伙完全是地球上的黑客伪装的，用一大堆天花乱坠的谎言来捉弄他。只不过恩吉斯不认为地球上有人有能力利用黑球制造这样一个躯体。所以，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外星人中也存在某些无聊至极的家伙，通过网络黑进了他的舰载人工智能。
“好吧，可是你为什么找上我？”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曾经是这场战争的裁判，所以在被泯灭后，还有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残留在裁判中枢里。然后我发现，你的朋友艾拉被交战双方选为了新裁判。”
“艾拉！”恩吉斯惊叫道。
“有趣的是，我只能判断你和她属于同族，因为唯一和她有直接联系的智慧生命只有你一个。我原本可以通过你们那个网络直接控制这艘飞船，可惜你们的网络带宽太窄，所以直到你撞上一个黑球时，我才能把自己下载到这艘飞船上，然后我发现，这艘飞船的记忆体容量太小，如果把我自己装进去，就可能丧失生命的自我意识。所以我及时的取用黑球的一部分当载体，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具身体，另外顺便合并了你的舰载智能，获取了关于你和你朋友的全部信息，于是才能与你进行毫无隔阂的沟通。”
“那些黑球究竟是什么？”
“你可以称它们为战士、武器、或者棋子。反正就是互相打来打去，最后哪一方剩下的黑球比较多，或者哪一方占领的区域比较大，就取得了整场战争的胜利，这是智慧生命自古以来就保持的最传统的战争方式。胜利者可以免费吃顿大餐，或者得到一套崭新的辅助智能系统，那些就不是你我应该去关心的问题了。”
“好吧，不过那些黑球究竟会做什么？除了吞噬之外，它们还有别的攻击方式吗？”恩吉斯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当下一次面对黑球时，这些信息会对他的逃命有极大帮助。
“还有一些但无关紧要。事实上，吞噬本身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攻击方式。这些黑球最大的武器就是它们的质量。你应该已经发现了，黑球和黑球互相吞噬之后，它们的质量并没有增加，这种设定可不是为了卖弄超级智慧生命体的科技，而是关乎战争规则的公正性。”
“你的意思是说，黑球最重要的武器就是它们的质量产生的引力？”
“恩……也可以这么认为。”菲比说，“质量是宇宙间最普遍存在的、最简单的也是最可怕的力量。只要你拥有足够的质量，你可以扭曲空间，也可以逆转时间。事实上，足够的质量可以让你无所不能！战争规则就是基于这一点被开发出来的。”
“哦。”这倒是出乎恩吉斯的预料，他原本以为战争规则应该复杂到难以理解才对。
仿佛知道恩吉斯在想什么，菲比挥挥手说：“反正只是一场游戏而已，所以没必要搞得太过复杂。”
恩吉斯差点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你这白痴就是因为这场游戏死了一次！
“我要说的是，这些黑球很有意思。”菲比继续说，“它们的结构简单无比，但互相之间保持着非常紧密的联系，形成一个复杂的整体，当我利用其中一颗黑球一部分制成身体时，也能得到关于这个整体的一些信息。这种联系很危险，一旦被你那个朋友发现，可能会立刻消灭我，毕竟她是新的裁判嘛。”
“所以我就成了你保命的最后砝码？或者说，就是一个挡箭牌！”恩吉斯冷笑着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存在的真实价值。
“没错。”菲比干脆的回答。
恩吉斯有些泄气。
“不过，”菲比及时的补充，“说你是最后的砝码并不准确。”
恩吉斯静静地等待着，喜欢卖关子的人总会忍不住要说出最后的关键部分。
果然，菲比很快就说道：“因为在我的计划中，必须立刻就让你的朋友艾拉发现我们的存在！”
恩吉斯很明显地觉察到自己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菲比的语气听起来很满足于恩吉斯的震惊：“首先要说明一下，我可不是什么宇宙意志的守护者，宇宙意志是否被欺骗与我无关。但我并不喜欢被人陷害，更不喜欢被泯灭。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交战双方达到最终目的。可是仅凭我现在残留的这点意识根本做不了什么，所以我必须得到你那个朋友的帮助。很明显，我不可能直接通过黑球网络联系你的朋友，即使她不立刻抹杀我，交战双方也有可能发现我的存在。但如果你的朋友发现我和你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她会选择保护我们两个。”
“说到底，你只是把我这个挡箭牌提前使用而已。”
“可以这么说。”菲比似乎笑了一声，但她的脸太黑了，所以看不出来她是否真的笑过。
“那么，你打算怎么让她注意到我们？”
“这个很简单，只要我们去捕获一颗完整的黑球，切断它和黑球网络之间的联系就行了。”
“说得轻巧！”恩吉斯叫道，“上一次我和那些大家伙接触时已经丢掉了一个马桶，说不定再来一次就要丢掉这条小命！”
“我真的很欣赏你的乐观。”菲比由衷地说，“那么你觉得我们是应该凭运气逃出银河系呢？还是应该凭运气放手一搏呢？”
恩吉斯一阵无语。
“对了。”菲比忽然说，“我忘了提醒你，这个战场并非是静止不动的，它是个动态战场。”
“是因为较差转动吗？”恩吉斯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没错。”菲比说，“因为战争规则是基于‘质量’被开发出来的，所以当然不可能忽略战场中的各种星体。我们习惯于把达到一定质量和密度的星体统称为‘阿尔法星体’，‘阿尔法星体’是被计算在战争规则当中的，所以不能随便舍弃。而且我们也不能让战争区域随着较差转动变小，只能人为的扩大。”
“这场战争究竟会进行多久？”恩吉斯问了个关键问题。
“按照你们地球人的时间来计算，大概一千多年吧。”
“这么短的时间。”真的很出人意料，“那么即使战争区域会因为较差转动增加，也增加不了多少。”恩吉斯努力回忆奥特尔公式，不过他什么都没计算出来，他只知道太阳系要花1400年才能沿着公转轨道前进一光年，“最多也就让战场边缘扩张几光年吧？”
“没错，可惜你的目的地，也就是那颗叫做亚眠的行星——如果我得到的资料没有错误的话——虽然比你的母星靠近旋臂边缘，但实际上距离银河系中心更近一些，所以在战争规则修正过区域误差之后，亚眠星将会变为战场边缘区域的一颗很不起眼的小尘埃。”
“该死的！”恩吉斯骂道。
于是，恩吉斯的飞船又开始四处乱跳，这次不是躲避黑球，而是追踪黑球。
经历了数次险些被大群黑球撕碎、撞上、碾扁、挤爆的险情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一颗“落单”的黑球。吉斯拼命维持飞船与黑球的平行轨迹，并祈祷黑球不要忽然转向。
然后，他的飞船就在黑球的引力下，进入螺旋状的轨道，最后落到黑球的表面，死死的黏在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