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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桦林巡礼

接下来我想说的是这个位于纽约州南部的地区,它由三个县组成———阿尔斯特、沙利文和特拉华。这个地方为哈德逊河和特拉华河的支流提供了水源,除了阿迪朗达克地区外,所含的荒地在纽约州是最多的。卡茨基尔的一些山脉横贯于这个地区并赋予它严酷的北方气候。在纽约州某些地图上,它们被称为松山,可是这与当地的环境差异很大,据我观察,山上根本没有松树的影子。“桦山”将会是一个更具特色的名称,因为在顶峰漫山遍野都是桦树。这些山区是黑色和黄色桦木的家园,它们在这里生长得蓬蓬勃勃。在山坡两侧,山毛榉和枫树比比皆是。在以往,铁杉覆盖着较低的斜坡,遮掩了山谷,除了在偏远或无法到达的地区,铁杉现在是很难找到了。在尚达肯和沿着埃索普斯的一带,革几乎是这个乡村的唯一产品。以铁杉树皮为原材料的制革厂大量涌现,兴旺发达,一些工厂现在还在经营。在眼下这个季节穿行于这个地区,我看见还有稀疏的铁杉树在高高的山坡上苟延残喘,遭到砍伐和剥皮,或刚刚被剥去树皮的树,露出新鲜的白色树干,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

不同于其它火山区,在这些山脉中,没有陡峭的山峰,或骤降的下坡,仅是那漫长而整齐的山脉,山顶上覆盖着茂密的树木,广阔而起伏的地平线令人眼前一亮。你从特拉华河源头向南望去,二十英里之外,是一片连绵不绝的蓝色山脉。如果地平线上缺了几棵大树,你就可以从空隙处望得很远。

从哈德逊河的一侧进入这个地区,你要从索哲提斯附近潜进内陆,穿过位于卡茨基尔山麓一片起伏不平的乡村。驱车几小时之后,你便处于一座高山的阴影之中,此山构成了这一部分山脉的某种终端,因而被简称为 “高端”。其东部和东南部陡直地向平原倾斜下降,俯视着二十英里开外的哈德逊河,在它的背面,自西和西北方向,延伸出无数的小山脉,支撑着这座傲慢自负的主峰。

从这里一直到宾夕法尼亚的近一百英里距离,便是我说的那片土地。它是二三十英里宽的乡村地带,荒凉原始,人烟稀少。旅行者在纽约和伊利湖的铁路上飞驰的火车车厢里能够匆匆瞥见它一眼。

整个地区到处奔流着众多冰凉湍急、盛产鳟鱼的溪流,其源头便是那些小湖泊和这个地区大量的山泉。其中一些溪流的名字为:磨坊溪、干涸溪、威勒韦马克溪、海狸溪、鹿林溪、豹溪、不沉溪、大因金溪和卡林库恩溪。海狸溪是西面主要的排水口,在汉考克荒野,它汇入特拉华河,不沉溪沿此地向南方流去,也与特拉华河汇合,东部,各种各样的水道与大因金溪组成埃索普斯河,流入哈德逊河,磨坊溪和干涸溪,都是著名的鳟鱼流,流经十二至十五里水路,汇入特拉华河。

特拉华河的东部支流或皮帕克顿支流从此地山间深深的水路中逐渐升高。我曾多次在路边众多的泉水旁饮水解渴,那里是小溪初见天日的地方。几码以外,溪水流向另一方,流经熊河和斯科哈里河,进入莫霍克河。

在这个地区,可以找到美国幸存的勇敢的野生动物。熊偶尔会给羊群带来大的伤害。山谷前面的空地常常是它们掠夺的场地。

大量的野鸽子常常在大因金山谷和不沉溪源头周围定期繁殖。数英里的树梢上布满了它们的巢穴,进进出出的成鸟喧闹无比。但是枪手很快得到风声,春季他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不分老幼,对鸽群进行屠杀。这个行为很快就将鸽子驱赶殆尽了,现在只剩下几对儿在这林中繁殖。

此地还能遇见鹿,尽管它们的数量一年比一年少了。去年冬天,仅在海狸溪边就有近七十头鹿被杀。我听说一个鄙劣之人发现了一群被雪围困的鹿,于是他穿上雪靴,走向它们,在吃早饭前就屠杀了六只,连尸首都没移动。传说当有人做出令人发指的事情时,他们会遭报应,或瞎或傻,但这个恶棍免遭天谴的事令人对所有这类传说产生了怀疑。

然而,这一地区最大的吸引力是溪流与湖泊里盛产的鳟鱼。水很凉,泉水的温度是四十四华氏度到四十五华氏度,溪水温度是四十七华氏度或四十八华氏度。鳟鱼一般都比较小,但在较偏远的支流,它们的数量很多。这种地方的鳟鱼颜色很黑,但在湖泊里,它们明亮的光泽难以言表。

垂钓者近年来经常光临这些水域,海狸溪对于纽约垂钓者来说是一个颇具权威的地方。

在卡林库恩荒野的一个湖泊里,盛产一种优良的白色亚口鱼。只有在春天它产卵的时期,当 “树叶大如栗鼠耳朵”的时候才能捕到。黄昏时分,鱼开始沿着小溪与小河游上来,直到河道中密密麻麻挤满了鱼。捕鱼者在这个时候猛扑过去,用水桶舀鱼,往往是涉水直接走进欢腾的鱼群中,徒手捞鱼。几个捕鱼者往往会这样捕到一车鱼。某些特定的天气条件,比如温暖的南风或者西南风,被认为是最有利于鱼类游上来。

尽管在我的一生中,我非常熟悉此地的周边地带,但是我进入它的荒野地带只有两次。一次是在一八六○年,我和一个朋友追溯海狸溪的源头,并在鲍尔瑟姆湖边宿营。一场寒冷又冗长的暴风雨给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迫使我们离开树林。我们沿着一个不知名的路径在山中跋涉,被我们愚蠢地携带的各种奢侈品拖累着,那是我们本想用来在林中自娱自乐的。我们不会忘记在顶峰的停留,在毛毛细雨中煮饭,吃烤鱼;当然也不会忘记夜幕降临时,我们在磨坊溪畔走进的那个亲切好客的粗糙木屋。

一八六八年,我们与朋友三人一同出发,进行了短暂的寻找鳟鱼之旅,目的地是同一山脉中的一片名叫托马斯湖的水域。在这次旅行中,我领教到与印第安人相比,我的生存能力是如此不堪,在崎岖的山路上,我们行走在林中的举动是如此笨拙。

六月的一天下午,我们在磨坊溪源头附近的一个农舍离开了我们的队伍,肩上背着背包转入大山脚底下的森林,希望在日落时分越过拦在我们与湖之间的那道山脉。我们雇了一位和蔼但有点懒洋洋的年轻人,他碰巧在农舍中逗留,背着一个联邦军的背包,引导我们走出树林,以免我们刚走出几英里就迷路。找到那个湖似乎是世界上最容易不过的事情。据实说,地形是如此简单,我相信能在天黑时抵达那里。“沿着这条小溪走向它在山边的源头,”他说,“湖泊所在的山谷就在正对面。”还有什么比这更容易的吗!但是进一步询问,他们说我们到达山顶时,应该 “一直沿左边走”。这又提供了另一种可能,在陌生的森林里 “一直沿左边走”是一种靠不住的行为。一直沿左边走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但是如果堰塞湖就在对面,为什么要沿着左边走呢?哦,原来湖不是在正对面,而是靠左边一点。还有两三个山谷也朝向那里。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找到合适的一个。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如前所述,我们雇了一个向导,让我们有个良好的开端,他跟我们一起走过那个需要一直 “沿左边走”的地带。去年冬天,他曾去过那个湖,认识路。前半个小时,我们沿着昏暗的林路而行,那条路曾是冬天往外运木头的路。有一些铁杉,但更多的是枫木和桦木。树林密集,没有矮树丛,上坡平缓。大部分路程中一直有小溪潺潺的水声陪伴着我们。一次我走近溪水,发现里面满是鳟鱼。那溪水冰冷刺骨。过了一会儿,上坡路变得陡峭,小溪变成涓涓细流,仅从松散的、苔藓覆盖的岩石中流出,我们气喘吁吁、步履艰难爬上崎岖不平的山坡。每一座山都有其最陡峭的悬崖,通常接近于最高峰,我猜想,这颇为符合 “黎明前最为黑暗”的天意。那悬崖越来越陡峭,最后我们出现在山顶一片光滑的平地或徐缓形成的圆形空地上,那是古老的冰神很久以前精雕细琢的结果。

我们发现这座山的背面有一片洼地,地面松软而潮湿。我们从那里穿过时,遇见了一些几乎与我们齐肩高的巨大的蕨类植物。我们还经过了几片开着红花的沼泽忍冬的灌木林。

最终,我们的向导在一块大石头上停下来,那里的地势开始向另一边下降,说他已经完成了向导的任务,我们现在就能毫无困难地找到那个湖。“它就在那里。”他用手指着说。然而,他自己心里也不是十分确定。他在途中曾多次发生动摇,在翻越山顶靠左走时,他显得相当的窘迫。但我们没有想太多。我们满怀信心,与他告别,奔下山坡,沿着一条我们确信通往湖泊的小溪行进。

在这些面向东南的树林里,我第一次注意到棕林鸫。在从山那边过来时,我没有看到任何种类的鸟,或听到一声鸟鸣。现在,棕林鸫响亮的颤声透过寂静的树林响起。在半山腰寻找钓竿时,我看见在离地面大约十尺高的小树苗上有一个棕林鸫的窝。

之后,我们继续下山,直到我们仅有的向导———那条泉流,变成了满是鳟鱼的小溪,它微弱的低语声也变成了大声的喧闹,我们开始透过树林焦急地捕捉湖水的影子,或者捕捉某特定的地貌,以表明我们离湖已经很近了。经过进一步深入观察,我们发现,起初由附近的树下和远处的树上观望到的那貌似湖面的目标,实际是一片耕地。不久,我们辨认出它附近是一块烧荒的休耕地。对我们的热情来说,这无疑是一瓢冷水。没有湖,无法垂钓,没有鳟鱼做晚餐。那个懒惰的年轻人或者在和我们搞恶作剧,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已经迷路了。我们急于在日落或是黑暗降临之前到达湖边,那正是鳟鱼跳得最欢的时刻。

我们努力前进,不久,来到了位于朝西的陡峭山谷前面的一片有很多残株的田地。在我们脚下约一千米处有一个粗糙的木屋,烟囱里正在冒烟。一个男孩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桶朝泉水走去。我们对他高喊,他没有停下来应答,而是转身跑回家里。顷刻间,全家人都匆忙跑到院子里,朝着我们张望。即便我们从他们的烟囱中下来,他们也不至于这么惊讶。我们下山到了他们的家中,苦恼地得知我们仍在磨坊溪边,只不过翻越了一道山脊。我们在来时的路上行进时,靠得还不够左,所以,在我们的翻越点,主山脉突然折向东南方向,仍然横亘在我们和湖之间。我们从出发地一路沿溪水走了大约五英里,但却越过了湖两英里。我们必须回到山顶向导离开的地点,然后一直靠左走,不久就会看到一行有标志的树木,这行树将引导我们到达湖泊。于是,我们顽强地开始重走我们刚走过的那段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这都是一件讨厌的苦差事,我们这次的情况也非常艰苦。我们返回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我们刚到半山腰,天就已经漆黑一片了。我们时常不得已卸下背包,斜靠着树干歇口气,这使得我们进展缓慢。最后,我们决定停下来,在一块滑落在山边的巨大平坦的岩石旁扎营过夜。我们生起了火,清扫了岩石,分发了少量面包,把装备挂起来,让这一带常出没的豪猪无法接近,然后,我们安心地睡下来。如果猫头鹰或豪猪 (我想我在半夜听到过后者的号叫)来侦察我们的露营,它们就会看到水牛皮的长袍铺在岩石上,一侧排列着三顶旧呢帽,另一头露出三双破旧的牛皮靴。

当我们躺下,树林里好像没有一只蚊子,但是如同梭罗所述,印第安人称之为 “看不见的敌人”,它们很快就发现了我们,在火逐渐熄灭之后使我们痛苦不已。我的手和手腕突然间又痛又痒,难以忍受。我首先想到它们可能有毒。然后这种刺痛蔓延到颈部和脸部,甚至头皮上,这时我才觉察到是怎么回事。于是,我把自己更严实地包裹起来,尽可能地遮住双手,试图在那些仿佛不在意 “看不见的敌人”的同伴们睡着之后入睡。不一会儿,卧床靠我这侧的一个小小不平又让我恼火,显然是那位女仆没有把毯子压平,有一个大鼓包总也抚不平,每次我尝试用身体天然的凹处去适应它,只能够暂时解脱一下。但最终我克服了这个麻烦,进入了梦乡。

深夜我醒来,刚好听到在附近的树上有一只金冠林鸫在唱歌。它唱得如同正午时候一样响亮而欢快,于是我认为自己毕竟是幸运的。正如公鸡打鸣一样,鸟儿偶尔也会在晚上唱歌。我曾听见过毛鸟、必胜鸟的音符,松鸡也经常会在晚上敲出鼓点。

当天边现出第一缕淡淡的晨光,离我们几十米远的一只棕林鸫就开始唱歌。又过了一会儿,当灰色的晨光开始逐渐围绕在我们四周时,林中各处的鸫类都不约而同地放声高唱。我想,我以前从来没有听到它们唱得如此悦耳。这样一种悠闲的、如金子般的圣歌! ———尽管我们曾遭受过磨难,但是它无疑是注入我们心中的一份安慰。这是鸟儿每天的第一项工作———在它们的晨曲之前,虫子是安全的。我断定鸟儿栖息在距地面仅有几英尺的地方。事实上,无论什么时候,鸟都是栖息在它筑巢的地方,和过去一样,棕林鸫居住在林中的第一层。

棕林鸫的分布颇有些奇特。早期观鸟的时候,我会为在这些林地发现它们而感到惊奇。事实上,我曾在两篇文章中陈述道,在卡茨基尔山的高地,是找不到棕林鸫的,但是,隐士鸫和威尔逊鸫却很常见。现在证明这种观点并非全然正确。在这里也能发现棕林鸫,只不过比较稀少,其习性也比那两种鸟类更为隐蔽,只有在它们的繁殖季节,在深山里才能看到,而且只能在山的东坡和南坡上发现它们。我从来没有在该地区发现这种鸟,在附近熟悉的树林里度过这个季节,这与我在本州其它地方所观察到的情况正好相反。在不同的地方鸟类的习性居然如此不同。

天一大亮,我们起身准备继续旅行。一点面包、黄油和一两口威士忌就是我们那天的全部早餐。我们的补给都非常有限,我们想节省一点,以解没有找到鳟鱼前的燃眉之急。

一大清早,我们就到达了和向导分手的那块岩石,疑虑重重地环顾四周浓密无路的树林。眼下,在误入歧途之后,在路途茫茫的情况下,仅凭我们自己的判断力重新上路,这一步可是要慎之又慎。这些山脉的顶部是如此宽广,林中很短的距离也显得如此遥远,以至于到达顶峰后,谁都无法掌控局势。况且有如此多的山脊与支脉以及山势走向的变化,仅凭眼力做出正确判断变得不现实,在你还没有意识到时,已经离目标很远了。

这时我记起来,我认识的一位年轻农民曾经告诉过我,他怎样在没有路、也没有向导的情况下,走了一整天,穿过这个地区的中心地带,准确抵达了目的地。他曾在卡勒昆一带剥树皮———那是以剥树皮闻名的一个地方,剥够树皮之后,他想回到位于干涸溪的家,而不是像往常一样绕道而行,这样的话,必须徒步走十英里或十二英里,翻越几座山,通过一片连绵不断的森林———这样危险的事,没有人愿意与他同行。甚至是熟悉这个地区的老猎人也劝阻他,预言此行注定失败。但是,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他牢牢记住了老猎人告诉他的当地地形,便扛着斧头出发了。他沿着穿越树林狭窄的一条道一直走下去,即使遇到湿地、河流和山脉,也不改道。停下来休息时,他就努力记下他前面的一个物体,以便继续行走时不会偏离正轨。向导曾告诉他,中途会遇到一座猎人的小屋,如果他看到了,就可以确信他的路是对的。大约在晌午时分,他到达了小木屋,日落时分,他出现在干涸溪的源头。

由于没有找到那行有标志的树木,我们犹豫不决地向左边移动,朝最高点继续前进,并在经过的树木上做了标记。我们都害怕走下坡路,唯恐我们下降得太快,因为高地是对我们有利的地形。浓雾降临,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迷惑。我们仍然向前推进,爬上岩架,涉水穿过蕨类,约两小时之后,我们在泉水边停下,它的源头位于围绕山峰最高地带的巨大石壁下面。这里有相当宽广的平地,桦树林非常茂密,树身巨大,异乎寻常。

休息及交换完意见之后,我们决定最好还是不要再继续疲劳不堪地徒劳寻觅,但又不愿意彻底放弃,我提议让我的同伴和随身行李留在泉水边,而我最后努力一下,全力去寻找那个湖。如果我成功了,想让他们向前走,我就放三枪,如果我失败了,希望返回,就放两枪,当然,他们要给予相应的答复。

于是,我把水壶灌满了泉水再次出发,以小溪流向为向导。跟随它行进了两百米之后,它在我的脚边沉入了地里。我有点迷信,认为我们被施了魔咒,因为我们的向导总以这样的戏法戏弄我们。然而,我决定进一步试探一下,大胆地开始向左边走去。左转,左转———这似乎是关键。现在雾已经散开,我可以更好地审视一下地形。有两次我往下看着陡峭的山坡,真想冒险一试。然而我犹豫了一下,继续沿着边缘行进。当我站在一块岩石上思索时,从高原上传来一阵噼噼啪啪声,就像大体积动物发出的声音。为了探明真相,我悄悄地向下移动,发现是一群牛犊在悠闲地吃草。我们曾几次穿过它们踏出的小道,那天早上还看到了山顶上一片平坦的绿草地,那是它们晚上休息的地方。它们并没有像我先前想象的那样惊恐,而是很高兴地围着我,仿佛急于得知外界的信息———或许是牛市的行情。它们走到我跟前,急切地舔着我的手、衣服和枪。它们要找的是盐,准备吞下任何含有一丁点盐分的东西。它们大多是一岁大的家畜,皮毛像鼹鼠一样光滑,看上去胆子都非常大。后来我们得知,周围的农民在春天把这些小牛赶到这些林地里,到秋天才把它们赶回去。这样,它们的状态良好———不像喂草的牛一样肥胖,而是像鹿一样整洁柔顺。每个月主人来林中找它们一次,给它们喂盐。它们有自己常走的路,很少超越规定的范围游荡。看它们咀嚼食物时分外有趣。它们在低矮的树枝和灌木丛中放牧,咀嚼各种植物,从不挑食。

它们试图跟着我走,但我爬下一些陡峭的岩石,摆脱了它们。现在我发现自己逐渐逼近山的一侧,以螺旋状的方式围绕它行进,扫描树林和地面的形状,寻找一些鼓舞人心的提示或标志。最后树林变得更加空旷,下坡也没有那么陡了。树木非常笔直,形状统一。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为数众多的黑桦树,深感鼓舞。仔细听去,从吹起落叶的微风中,我捕捉到一种声音,我相信那是牛蛙的叫声。在这种暗示下,我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树林。然后我停了下来,再一次倾听。这次没有误会,它就是牛蛙的声音。我兴高采烈地急奔过去。渐渐地,我边跑边能听到它们的叫声了。“扑嘶拉格,扑嘶拉格”,老牛蛙闷声地叫着;“扑格,扑格”,小牛蛙尖声地加入合奏。

然后,我从矮树林的间隙中瞥到了一线蓝色,我首先想到的是遥远的天空。再看一下,我知道那是水,过了一会儿,我从树林中走出,站在了湖岸边。我欣喜若狂,默默地立在那里。终于找到它了,在晨曦中闪闪发光,如梦幻一样美丽。我曾经徘徊在朦胧稠密的树林之后,现在来到这个地方,见到如此开阔的空间和如此明亮的色彩,真是太好了!我的目光如同逃脱樊篱的小鸟一样高兴,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跳来跳去。

这个湖呈椭圆形,方圆仅一英里多,湖畔均匀分布着繁茂的树木,四周渐渐隆起。在平静中沉浸了片刻之后,我回到树林里,把枪膛装满,放了三枪。枪声回响在群山之中。牛蛙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于是我倾听回应。但是却没有回应。然后我又试了几次,都没有唤起回答。后来得知,我的一个同伴爬到泉水后方高大岩石的顶端,仿佛听到了微弱的枪声,声音好像来自山下十分遥远的地方。我知道我已经走了很长的路,难以用事先约好的方式与同伴们联络了。于是,我又向回走,但没有选择来时走的那条迂回的路线。返途中,我又上满了枪膛,不时地鸣枪。我的枪声一定会唤醒无数像瑞普·凡·温克尔那样沉睡多年的人。由于弹药所剩不多,我时而鸣枪,时而高喊,直至我快喊破了喉咙,打爆了枪管。最后,我开始产生一种惊恐与失望的感觉,茫然四顾,想找到一条脱身之路,以备似乎近在眼前的紧急情况。现在我找到了湖,却与我的同伴走失了———和煦的微风带给我最后一枪的回音。我高兴地回应,并飞速地向枪响的地方跑去。但是,在我鸣枪三次之后,还是未能再引发回应的声音。这又一次令我感到忧虑不安。我担心我的朋友被枪响误导,反而走错了路,我推想他们是匆忙跑向了相反的方向。我急于把他们从歧途上找回来,根本没在意我的路程,我为这粗心大意付出了昂贵的代价。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受到误导,不一会儿,一阵回应的呼喊声表明他们就在附近。我听到他们沉重的脚步声,拨开矮树丛,我们三人再次相遇了。

在回应他们热切的询问时,我向他们保证,我已经看到了湖,它就在山脚下,如果从我们那时所在的地方径直下山,一定不会错过它。

尽管我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但却依然敏捷地背起我的背包,我们开始下山。我注意到树林很浓密,看上去与我先前路过的林子大不相同,但没有想太多,我预料现在去的或许是湖的源头附近,而我以前看到的是湖尾。没走多远,我们穿过了一排有标志的树木,我的同伴决定沿那行树木而行。我们的路线与那条路交叉几乎成直角,一直通向上山的山腰。我的印象中是它从湖那边出来的路,如果保持我们的路线不变,而不是沿着这行树走,我们应该能更快到达。

大约下到半山腰时,透过树叶的缝隙可以看到对面的斜坡。我鼓励我的同伴们,湖就在我们和它之间,不超过半英里远。我们很快就到了山底,发现了一条小溪和一大片桤木沼地,显然是古代的湖床。我向恼怒和疑惑参半的同伴解释道,我们可能是在湖的上方,这条小溪一定通向那里。“沿着它走,”他们说,“我们就在这儿等你的消息了。”

于是,我继续往前走,越发以为我们是被施了魔咒,湖竟然从我的掌中溜走了。行进中我发现没有任何有利的标志,就放下装备,爬上一棵腐朽的山毛榉,从树顶可以俯瞰沼泽地,视野开阔。当我从可以攀附的最高的树枝上探身远望时,突然从树根处传来很大的破裂声。于是,我以熊一般的敏捷滑到地面,只来得及匆忙瞥了一眼这片乡村,但这足以使我确信附近没有湖。我撇下所有的累赘,仅留下枪,继续前进,不肯就此罢休。在另一片桤木沼泽中挣扎行进了约半英里之后,我窃以为湖已经近在咫尺了。我看见一道低矮山坡,如半舒展的手臂围拢着,我天真地以为在它的怀抱中就是我的搜索对象。但是我发现的只是更多的桤木沼泽。在走出这片沼地之后,小溪开始非常湍急地沿山而下。它的两岸变高,变窄,溪水打着漩涡奔腾,在我听来,如同发出一阵阵嘲笑声。我带着厌恶、羞愧和烦恼的心情转身返回。事实上,在离开了两个小时之后,回到我的同伴跟前,我又饿又累,灰心丧气,几乎像病倒了一样,我宁可把对于托马斯湖的兴趣以最低价出售。第一次,我衷心地希望自己能远离森林。让托马斯保住他的湖,让巫师们为他守住他的所有吧!我怀疑托马斯本人是否曾第二次发现它,或者是否有其他人曾经找到过那个湖。

我的同伴已经从疲劳中恢复过来,他们可不像我那样沮丧困惑,而显得颇为乐观。我休息了片刻,吃了一点面包,喝了几口威士忌,在这样的非常时刻,面包和酒真是大大改善了我的状况,我同意他们的提议,应该再尝试一次。好似为了使我们消除疑虑,附近的一只知更鸟唱起了欢快的歌,我第一次在这些森林中听见了冬鹪鹩鸣唱,它放声高歌,歌声美妙热情、抒情悦耳。毫无疑问,这只鸟是最出色的歌手之一。如果它像金丝雀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也能茁壮成长、唱出好歌,它会远远超过金丝雀!它拥有金丝雀的活泼性情与多才多艺,但又没有任何尖锐刺耳的声音。其歌声如喷涌的小瀑布,层层叠叠。

我们又沿路折回,绕过那块石头,再度上山,这次决心一直沿着那行有标志的树木走。我们最后也是这样做的。在走过了此地的右边之后,我们发现向左走还是对的。那条道沿着缓坡向上伸延,不到二十分钟,我们就来到了我找到湖时路过的那片林子。我这才明白我错在了哪里,我们靠山的右边走得过远,因此走到了山脉的另一侧,进入了后来我们才知道的桤木溪山谷。

现在,是我们高兴的时候了。不久,我便再度从树间看到了那天空也似的一抹蓝色。当我们靠近湖水,一只孤零零的土拨鼠,这是自我们进入森林后看到的第一只野生动物,蜷缩地蹲在离水边几英尺的树根上,显然被突然出现在陆地一侧的危险弄得茫然无措。既然所有退路都被切断了,它毫不畏惧地面对自己的命运。我像个野人一样把它杀了,并且出于同样的动机———我想吃它的肉。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湖上,徐徐的微风将细浪吹送向岸边。一群牲畜在另一边吃草,领头牛的铃声越过水面,送入耳畔。在这人迹罕至之处,它的叮当声狂野而悦耳。

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当然是垂钓鳟鱼。我们发现了停在岸边的一个粗糙木筏,有两个人上了木筏,在一英尺左右深的水面上, 漂流垂钓于托马斯湖上,可鳟鱼一直不怎么爱上钩。说实话,在那里逗留期间,我们抓到的鳟鱼只有十七八条。而在一周前,一行三人垂钓仅几小时,就能满载而归,让邻居几乎都吃腻了鳟鱼。可是此时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鳟鱼却迟迟不肯上钩,或者说拒绝触碰任何鱼饵。所以我们开始捉翻车鱼,虽然很小,但数量很多。它们的巢都沿着岸边而筑。如同早餐盘大小的一片地方,清除了沉积物和腐烂的植物,显露出卵石的底,新鲜明亮,一两条鱼悬浮其中,时刻保持着警惕。如果有入侵者靠近,它们便会恶狠狠地冲过去。这些鱼有矮脚鸡的气势,带有锋利多刺的鳍和脊骨,两侧有鱼鳞,在与其它鱼类的肉搏战中,肯定是一些令人可怕的家伙。对于一个饥饿的人来说,它们如同铁杉树针状的枝叶一样差劲,刺多肉少。可是那天我们发现,原来它的肉质很是鲜美。

重新振作起精神,我在太阳西斜时出发,开始探寻湖水的出口,看看能否在那里钓到鳟鱼,而我的同伴则要在湖中再尝试一番。湖的出口,和这种水域通常的状况一样,平缓而隐秘。小溪有六或八英尺宽,平静地向前流淌了十五或二十米的距离之后,好像突然间感悟到自由一样,沿着岩石陡然而下。从那里一直到我沿它而下的那一段路程,溪水通过连续不断的小瀑布,就像山路的许多台阶一样,迅疾下降。它表面上给人以这里有很多鳟鱼的印象,可实际却远非如此。但当我返回营地时,还是提了长长一串鳟鱼。

接近傍晚,我绕道去探索湖的入口,发现像往常一样,溪流悠闲地穿过沼泽地。那里的水比出口处的要冷,鳟鱼也更多一些。当我选择那条位于沼泽地穿越繁茂的灌木丛的道路时,一只皱领松鸡跳上我面前几步远处的一条落下来的树枝,猛烈摇动尾巴,想要飞走。但那时我没有带枪,也没有动,它就立刻跳下树枝,走开了。

我是一个鸟类研究者,我对于鸟类中不曾相识的朋友十分敏感,刚进入沼泽的时候,从头上方的树枝间传来的一种开朗、活泼的鸟鸣就吸引了我,对我来说,这是全新的声音,虽然它的曲调告诉我,那只鸟与木鹡鸰和水鹡或者画眉有一些相关之处。这乐曲如金丝雀一样,强劲有力,十分响亮,但是有点简短。那只鸟隐藏在上方的树枝里,很长一段时间避开了我的视线。我在树下面来回经过几次,当我靠近小溪的弯处时,声音似乎重新响起,可是当我绕到转弯处时,声音又戛然而止,毫无疑问,它的巢穴就在附近的某个地方。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了那只鸟,把它打了下来。发现是一只小水鸫,或者北方水鸫 (也被称为纽约水鸫) ———对我来说是一个新品种。就像奥杜邦所描述的,它的体形明显比大水鸫或路易斯安纳水鸫小,但在其它方面,两者的外貌相同。对我来说,这是非常有意义的,我又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好运气。

鸟类学的老手不曾见过这种鸟,新手对它的描述又很贫乏。它用青苔在地面上或者腐木边缘建巢。一位朋友写信告诉我,他曾发现它在宾夕法尼亚的山上孵育下一代。大嘴水鸫是最优秀的歌唱家,但眼前的小水鸫有着明快愉悦的歌喉。我看见的这个样本,与其家族的习性相反,像莺一样栖息在树梢上,似乎在忙于捕捉昆虫。

在湖的源头一带,鸟类多得异乎寻常,而且十分喧闹,知更鸟、蓝松鸡和啄木鸟用亲切熟悉的音符欢迎我。蓝松鸡在我头上不远处发现了一只猫头鹰或某种野生动物,出于它们在此种情况下的习惯,便大声发出警告,那叫声一直持续到黑暗在林中开始聚集起来。

在此地,如同在那天经过的其它两三个地点,我还听到了某种啄木鸟在坚硬干燥的树枝上发出独特的、有共鸣的锤击声。它与我听过的任何其它此种鸟类的声音都不同,以一定的间隔在寂静的林中反复响起,带有一种非常显著的特征。其特点在于那种连贯有序的敲击声,仿佛事先预演过一样。先是三下敲打声,彼此迅速相随,然后,是两声更响亮的敲击,间隔的时间更长。我在这里听到了这种鼓声,第二天日落时分,在弗洛湖,枯溪的源头,再次听到它,节奏没有丝毫变化。它里面有一种旋律,就仿佛啄木鸟懂得如何从光滑干燥的树枝上激起这种旋律。它让人想起与最生动的鸟鸣同样怡人的东西,某种更具森林与荒野气息的东西。由于黄嘴啄木鸟在这些林子中最多,我便把功劳归给了它。那曲子至今仍能让我记起那片森林中的景色。

夕阳西下,湖畔树林的每个角落都开始传出松鸡击鼓似的鸣叫。我同时能听到五只松鸡的叫声,“砰、砰、砰、砰、嗤———罗-罗-罗-罗-罗-罗-罗罗”。这是一种亲切可爱的声音。当我在黄昏返回营地,在湖岸边,倾听着青蛙们充满激情的合唱。青蛙们彼此扯着嗓门相互高声对歌。我知道其它和青蛙一般大的动物是没有本领发出这样大的声音的。其中一些听起来就像两岁大的公牛一样。它们个头很大,数目繁多。在湖畔附近,我们推倒了伸向湖中的一棵树,大群的青蛙很快聚集过来,在树干和树枝上活蹦乱跳,像一群学童在嬉戏欢闹。

天黑后,当我煎鱼时,不小心将一锅大鳟鱼打翻在火中。我们懊恼地望着由于这一意外而造成的不可挽回的损失,因为那是我们唯一的粮食补给。但想起在灰中或许还有些能吃的,我们从火中拨起半烧焦的鱼,吃了起来,味道还不错。

那天晚上,我们在一片灌木丛中过夜,睡得很香。在青翠柔软的山毛榉树枝上,铺上水牛皮地毯,比得上松软的床垫。下午生的那堆篝火散发出热与烟,驱走了每个 “看不见的敌人”。早上,我们醒来时,太阳已高悬于山顶。

我马上动身,再一次前往湖的入口,沿着溪水向它的源头走去。一串肥美的鳟鱼做早餐算是奖赏。带着铃铛的牛群在山谷头上游荡,它们在那里度过了夜晚。它们大多数都是两岁的小公牛。它们走到我跟前,要盐吃,它们的纠缠不休惊走了鱼。

那天早上,我们吃完了面包,也吃光了我们捉到的鱼,准备在十点左右离开那个湖。天气极佳,湖水亮如宝石,我很愿意在这附近待上一周,但是已无粮果腹,不容耽搁。

归途中,当我们到达昨天走过的那排有标志的树木时,发现了问题:我们应该继续沿着这行树的路线前行,还是循着我们自己的足迹回到那条小溪及围绕山顶的那道石墙,然后再走到向导离开我们时的那块巨石处。我们决定按原路返回。在走了四十五分钟后,带标志的树不见了,我们推断这里已接近和向导分手的那个地点。于是,我们生起来火,放下行李,环顾四周,以便确定我们到底身处何处。我们如此观望了近一个小时,却没有任何结果。我发现了一群幼小的松鸡,让我的注意力分散了片刻。那只老松鸡狂怒地叫嚣着,试图吸引我所有的注意力,好让不能飞的小松鸡把自己藏起来。她像一条遭遇巨大不幸的狗一样低声哀叫,显得很艰难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行走。当我去追她时,她跑得非常灵活,马上飞到几码开外的地方。然后,当我继续往前,她每次都飞得更远,直到最后飞离地面,嗡嗡地飞过树林,好像她对幼鸟毫不关心。回去的时候,我捉到了靠近地面蹲着的一只小松鸡。我把它放在我的衣袖里,这时,它跑到我的腋下,偎依在那里。

当我们看到有烟火的迹象时,在走哪条路最为可行的问题上又产生了意见分歧。毫无疑问,我们能够走出树林,但是我们希望尽快走出去,尽可能地靠近我们进入树林的那个地点。胆怯畏缩和优柔寡断让我们感到有些羞愧,最后我们还是回到曾经经过的那排有标记的树,沿着我们过去的足迹回到山顶的那条溪水旁,在四处打量搜寻一番之后,发现我们又回到了两个小时之前离开的那个地方,我们又开始协商和讨论,可我们必须决断了。那时已是午后三点多钟,估计要在山上再次过夜,没有食物和饮料,这实在令人不快。于是我们沿山脊向下走。这时又发现了一排有标志的树,那条道与我们曾走过的道形成了一个钝角。它沿着山脊顶部延续了约一英里,然后就消失了,结果,我们又陷入了迷茫之中。这时,我们中的一人发誓说,无论从哪里出去,他都要走出这些树林,而且要向右转,立即沿着山的边缘走。我们其他人跟随着他,但都情愿能停下来,再好好考虑一下,看看我们应该从哪里走出去。但是我们大胆的领导者正确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向下,向下,我们一直向下,仿佛要走进地壳深处一样。这是迄今为止我们所走过的最陡的下坡路,我们既感到恐惧又感到满足,因为我们知道,无论后果如何,都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当我们在岩石边缘停下来,偶尔从树丛中望见了远处开垦的土地,模糊地看到一所房子或谷仓。这真是令人鼓舞,但是我们无法分辨出它是在海狸溪、磨坊溪、还是干涸溪,也没有长时间停留,思量它在何处。最后我们在一道深谷底部停下,这里有一条奔腾的小溪流过,水里到处都是鳟鱼。但是我们都没有心情去捕鱼了,我们沿着小溪努力前行,有时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上,有时粗心大意地涉水而行,同时盘算着应当从哪里走出去。我和同伴们想从海狸溪出去。但从太阳的位置判断,我说应当从磨坊溪出去,它位于我们团队大约六英里的下方。因为我记得曾经见过,沿这条溪向上走时看到过一道深而宽的峡谷,通向山里,就像这道峡谷一样。不久,溪水的两岸开始变低,我们走进了树林。在这里,我们走上了一条昏暗的林道,它把我们引进一片广阔的铁杉林中。此处的土地形成一个缓坡,我们感到惊讶,那些游荡的伐木工和剥树皮工竟然留下这么好的一片树林分毫未动。这片森林之外,多数树木都是桦树和枫树。

此刻,我们正在接近居民区,开始听见人的声音。又走出五码之外,我们终于走出了森林。好一会儿,我们才弄明白眼前的情景。起初,一切看上去都很陌生,但很快就开始改变,开始呈现熟悉的特点。仿佛变魔术般,我看到的不再是最初见到的那个陌生的居民区,而是两天前我们驻扎的农舍,在同一时刻,我们听到了谷仓里我们自己团队的脚步声。我们坐下来,为我们的好运气开怀大笑。之前,我们都不敢想象绝望中的冒险会有这么好的结果,让任何精心的谋略都黯然失色。屋里的人已经预料到这时我们该回来了,将备好的晚餐端上了桌。

那时是下午五点钟,我们一直在树林里待了四十八个小时;就如哲学家所言,时间仅是一种现象,如诗人所言,生命只是感觉。那么,比起两天前,我们成熟了不说几年,也得有几个月。然而,也年轻了许多———虽然这是一个悖论———因为桦树给我们注入了它们自身的柔韧与力量。

一八六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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