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缓过神来的时候，慕青青才慌忙转身去看自己身后的人。看到躺在那里的人一身是血的时候，慕青青心一沉，伸去探鼻息的手都是止不住地颤抖：“白云启，你可别死啊……”
“白云启，白云启你醒醒。”感受到他微弱的鼻息，慕青青松了口气，却也因为不知道他身上到底伤得怎么样，便也不敢贸然移动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把池暝找过了，毕竟这方面还是他最在行。
站起身看着自己大氅上染到的血，慕青青将大氅脱了下来，盖到白云启身上，刚要走，却发现自己的裙角被拉住了。
“阿璃……”意识模糊间，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慌张而颤抖，那一刻本以为自己支撑不下去的他终还是不忍就这么放弃了，自从昭阳殿一遇之后，他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他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如今却终于有那么一个人，让他不愿意再按着那似乎早已命定的结局走下去，让他也想为了她放手一搏。
“你别动，我去找人来帮忙。”再开口时，慕青青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音，她有些无措地蹲下身来，握住了他抓住自己裙角的手，“别担心，我这便去找池暝来，有他在，你不会有事的。”
“别……别走……”即便是努力睁开眼，看到的也只是一片血红，他已经不记得那个杀手在他身上到底捅了多少刀，他们自是有一万种方法让人受尽折磨却又不能马上死去。
“我不走，我只是得找个人去通知池暝。”慕青青沉声安慰道，她自然是不会将重伤的白云启丢在这小巷里的，只是，她刚松开握住白云启的手，还不等抽出来，却被他反手抓住，握得更紧。
“阿璃，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心……”看不见面前的人，白云启只能紧紧抓住那只想要抽离的手，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撑到了她来找到他，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撑多久。话还没有说完，却只觉得唇瓣上落下一抹凉意，剩下的话被那微微颤抖的手堵了回去。
“现在别说，我要你好起来之后看着我的眼睛再跟我说，下一次，我一定好好听你说完。”慕青青松开捂着他嘴的手，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人，咬了咬牙，用力抽离了被他握住的手，起身往巷子外面跑去。
“……”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白云启只觉得眼前的那片血红都越发看不真切了。他抬手想要去抓住那个跑远的人影，终究也只是无力地垂了下来，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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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暝是从那棵繁盛的槐树上跳下来的，落地的时候，手里还提着那个被慕青青请去通知他的年轻人。
“小姐，你没事吧？”也不去在意那个被自己拎着在房顶上吓得半死的人，池暝皱眉看着站在巷子口的慕青青，细细打量，想要确定她平安无事。
“快些，我怕他撑不住了。”也顾不上回话，顾不上旁边那个得了她一支金簪落荒而逃的人，慕青青一把抓过池暝，扯着他便朝小巷子里跑去。
白云启伤得极重，身上全是深深浅浅的伤口，偏偏每一道伤口都避开了要害，看样子，那些人本是打算让他就这般流血至死。天网做事一向利落，这般做法倒叫池暝有些想不明白。
好在此番从万仙谷回来，薛神医送了好多上好的伤药，有些还是要池暝交给白云启的。池暝给白云启喂了几颗能保命的药丸，转头看着站在一旁，已是满脸泪痕的慕青青时，愣了一愣，才开口：“他身上的伤口得上药止血，我带他去附近的医馆，你去跟夜市上巡逻的官差表明身份，让他们送你回船上去吧，灵犀公主已经回去了。”
慕青青刚刚便一直站在池暝身旁看着他检查伤势，看着他喂药，吓得说不出话的她只是死死拽着自己的袖子，听到池暝的话，咬着唇摇了摇头，一说话，又是止不住落下的泪水：“我不回去，我得看着他醒过来才行。”
池暝将白云启背了起来，本想腾出手去把慕青青脸上的泪擦了，却想起现在自己也一身是血，便也作罢：“你若是守着他，等着他一起回去，到时候皇帝问起来，你要怎么说今晚的事情？”
“可是他……”
“放心吧，有薛神医的药，他不会有事的，你得趁着夜宴还没有结束，先一步回去，若是问起王爷，便说他送你们回去之后，又离开了，其他的，一概不要提起。”也知道背上的人耽误不得，池暝嘱咐完慕青青，也不等她再迟疑，几个纵身，跃上了小巷的高墙，匆匆离去了。
垂目看着地上，惨淡月光下，白云启躺过的地方是一大片暗色的血迹，如今才算真正缓过神来的慕青青嗅着小巷里充斥的浓郁血腥味，想起今晚这不过两个时辰的时间里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身心俱疲的她却是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抬手擦了脸上的泪痕，又出去找了个绸缎坊用头上的玉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慕青青这才去找了巡逻的官差，却也只说是迷了路，让他们将自己送回了码头附近。
好在回船上的时候，白轩羽还没有回来，强撑着交代完守船的神武军，安抚好灵犀之后，慕青青终于觉得全身脱力，刚刚踏进自己的房门，便眼前一黑，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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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青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晌午。他们的船已经启程，房间里小满正将厨房那边送来的午膳替她一一摆好，见她起身，立马上前去伺候。
“陛下昨夜回来的时候，娘娘已经睡下了，陛下便也没有进来，只让人送了这架古琴，说是洛琴师给娘娘的礼物。”小满指了指外间桌案上的琴，伺候完慕青青洗漱，又从柜子里拿了一套长裙出来给她，“娘娘昨夜穿的衣服被奴婢不小心划破了裙面，奴婢瞧着也不能穿了，便替娘娘扔了，陛下说娘娘晕船的话要好好休息，午膳都叫人给娘娘送过来了。”
“……”本还因着昨晚的事情脑子里一片混沌，听得小满这般说，慕青青眉头一挑，侧头看着身旁这个为自己更衣的婢女，越发觉得她不简单。
“灵犀公主早上来看过娘娘，当时娘娘还没醒，她便说不打扰娘娘休息，便一个人去赴苏王子的茶会了。”不等慕青青开口，灵犀利索地回答道，为她整理好裙角，想了想，才又开口，“昨夜瑞王爷派人回来传了话，他遇上了一个酒局，实在脱不开身，今日便会乘小船来与我们汇合。”
“有劳你了……”看着小满面上平静地说着这一切，慕青青默了片刻，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她是觉得小满这般伶俐得让她有些害怕，可是此刻她却是感激有小满在身边，还这般不动声色地替她掩饰好了一切。
“奴婢答应过二爷，要尽全力照顾好娘娘的。”小满笑着替慕青青盛了一碗汤，转身又去将那古琴替慕青青收好，“娘娘用完午膳可以再休息一会儿，陛下特许了娘娘今日不必去请安。”
倒是难得白轩羽对她这般关怀，慕青青却也在房里待不住，随便用了些午膳，便说是要出去吹吹风，也不顾小满的劝阻，披了大氅便自己出去了。
她也知道此番情形，她就是该在白云启回来之前好好待在屋子里装装晕船，躲过白轩羽的，只是想着昨夜白云启的伤势，她怎么都坐不住。小满说他今日就要回来与他们汇合，那么重的伤，也不知他今日要怎么回来。
这一次慕青青没有去船头，瞧着船尾无人，想来此刻大家要么在午休，要么就是去参加苏倾玉的茶会去了。慕青青将自己挂在船尾的栏杆上，看着船下青碧的江水，心中万千疑惑和担忧搅在一起，却是不知从何梳理。
“娘娘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身后清冷的声音吓了慕青青一跳，她本是半个身子都悬在船外，此番被吓得身子一晃，好在及时被身后的人拉住，才免于落水。
“屋子里太闷，想着出来透透气会好一些。”被那么一吓也越发清醒了几分，慕青青乖乖地缩回身子，看着苏倾玉，有些疑惑，“不是说殿下今日有个茶会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说是茶会，也不过是昨夜从信安郡守哪里得了一翁好茶，想着公主会喜欢，便想约了她一起品茶，却不想茶品了一半，陛下招我议事，现在才从凌风阁出来。”苏倾玉与慕青青并排站在围栏边，看着涛涛江水，眼中却有惆怅。扶留国那边来了消息，为着立谁为太子的事情，已经有好几位朝中元老罢朝了，白轩羽为了让他早日稳定局势，取消了之后所有的巡查，加快行程。顺着这青衣江，想来不过十日便可以到边境了吧。
“殿下面带愁容，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侧头看着苏倾玉，慕青青忍不住问道。对于扶留国的事情，白轩羽对她也算是没有半分保留，还曾嘱咐过她多与苏倾玉相处，也不过是想让她去套些苏倾玉的话罢了。
“我听说一向不喜欢理政的皇姐，这次也站出来反对，反对立我为太子。”苏倾玉叹了口气，“十年未归，却不想，再回去竟然是要面对那样的局势。我与皇姐一向要好，如今再见，却要变成敌人了。”
“殿下这话，若是被女帝和帝姬听到了，想来是要伤心的吧。”看着苏倾玉落寞的神情，慕青青叹了口气，这孩子果然是被白轩羽给带坏了，看着他投过来的疑惑的目光，慕青青继续说道，“我只问殿下，若是日后你当上了太子，坐上了皇位，会如何待帝姬？”
“扶留国一向是女帝继位，我能当上太子已是极大的破例，我从没想过要称帝。”听她这么一问，苏倾玉垂目摇了摇头，“从前我便跟她说过，女帝之位必然是皇姐的，到时候，我也只是替她监国罢了。”
扶留国自立国一来，都是女子继承帝位，这次苏倾玉回去，一是因为十年之期已满，他本该回国，而来也是为了替自己的母后分忧，皇姐苏倾城自受伤身残之后，便再也不曾理过国事，这两年女帝身体不太好，所以才会这么急着立太子监国。
“既然她知道自己的女帝之位不会丢，却还是要站出来极力反对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得到太子之位的，不仅是下一任帝王的继承人，还同时赋有监国大权。她不太了解扶留国的内政，可是就这次连白轩羽都亲自前往的架势，想一想便也明白，那些反对的朝臣公卿们担心的到底是什么？
“殿下其实无需想太多，殿下即便是在邺水城住了十年，可是，你也不能忘了，你首先是扶留国的王子，其次才是启元皇帝的客人。”知道那个问题，苏倾玉也不敢回答，慕青青看着四下无人，便也压低了声音，“不，都不算客人，你在启元国人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异国的质子罢了，可是你在扶留国百姓的眼里，却是他们的皇子，是国家和百姓未来的希望，你唯一要考虑的，不是谁是你的敌人，而是你要如何才能不让你的子民们失望”
“娘娘你……”也不过是因为觉得这个皇后娘娘说起话来颇为亲切，所以忍不住想要将心中的困顿倾吐罢了，却不想自己的几句抱怨，换来的却是这样一番话。苏倾玉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娇小却仿佛有着万千气势的女子，被她的话语震慑得不知说什么好。
“想来是这晕船还没好，尽在这里说些胡话，殿下可不要介意。”远远看到水道上有船行来，慕青青抬手舒展了一下身子，脸上的愁色淡去，迎着清冷的风，轻声说道，“比起做人棋子任人摆布，或许布下棋盘，自己来做这下棋之人会更加有趣些，殿下你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