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雍丘城上又将裹着黑衣的草人放下,令狐潮将士向城上喊道:“你们以为我们是傻瓜,我们再不会上你们的当了。”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令狐潮军习以为常,所以城上再缒下草人,军中都不予理睬。几天后的夜晚,城上又将黑衣草人放下,叛军将士只是冷笑,并不做防备。这晚,张巡却挑选了五百名精兵组成敢死队,由雷万春、南霁云率领着,悄悄将吊桥放下,出了城,突入令狐潮营中见人就砍,见营帐就烧,张巡亲领五百人从后接应。一时间,叛军被杀无数,营中到处火起。令狐潮从梦中惊醒,在亲兵扶持下上了马,仓皇逃跑,一直跑了十多里,见后无追兵,才勒住马,下令收兵。令狐潮十分惭愧,又无法可想,只得上书安禄山再增兵,供应营帐。安禄山得报,大骂令狐潮。可骂归骂,还得给他增兵、增营帐。令狐潮得到了安禄山新增的五千兵及营帐,就又回到雍丘城下围了城。
这天,令狐潮带领五十骑巡视军营,到达雍丘城西壕边不远处,抬头见雷万春立在城头上,令狐潮大怒,就厉声问道:“前次拿箭射我的就是你吗?”雷万春笑说道:“正是,原来你还没死,活得好吗?箭伤痊愈了吗?”令狐潮的从人一听,射自己主将的正是此人,就乘雷万春说话的当儿,一起弯弓搭箭向雷万春射去。就见雷万春面门中了六箭,他却纹丝不动。令狐潮大惊,心想:他难道会幻术不成?刚才明明是个大活人,怎么此刻变成了一个木头人?就派一名侦骑到近处去看。侦骑到壕边细看,却见雷万春血流满面,回来报告说:“所射正是雷万春其人。”这时,张巡已闻报来到城头,忙令从人扶雷万春下城去诊治,雷万春却拂去来扶他之人的手,昂然下城去了。令狐潮见状更惊,远远向立在城头的张巡说:“刚才看到雷将军的英雄气概,确实令人敬佩,方才知道足下治军有方,但你知道天意是怎么样的呢?”张巡表面很平静地说:“君连人伦都不懂,又怎么能懂得天道呢?”令狐潮恼羞成怒,问道:“你既自命不凡,为何不敢出战?”张巡也高声答道:“小小的激将之法,怎么能骗得了我?如你有本事尽管来攻好了。”令狐潮大怒,下令攻城,张巡却在门旗下不见。令狐潮部下刚到护城河边,正准备架云梯为桥,突见城上吊桥放下,张巡挺枪一骑马在前,南霁云及五百精兵在后,一拥而上,将壕边叛军抢挑刀砍,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叛军大乱,回头就跑,令狐潮弹压不住,也只得回马而逃。张巡军擒获叛军将领十四人,斩首百余级。令狐潮见雍丘军如此同仇敌忾,知道一时攻城不下,又怕张巡夜间劫寨,就连夜撤军回陈留,不敢再出兵雍丘,雍丘之围真正得解。
令狐潮在陈留几天闭门不出,又怕安禄山怪罪他畏敌不前。不得已,就派部将阿不理率七千兵屯守雍丘西北三十里的白沙涡。阿不理见令狐潮军屡战不胜,军中士气不高,但对令狐潮的军令又不敢违抗,只得勉强领兵出屯。张巡得报,就留在军中养伤的雷万春守城,自己亲率八百名精兵到白沙涡乘阿不理不防去劫寨。张巡军到叛军营外,见其将士已睡,只听得击柝声,就发一声喊,砍开栅栏冲入。阿不理还来不及穿戴,就被雍丘军一拥而上,乱刀砍死。有逃出者飞马去报令狐潮,令狐潮急忙派妫檀率四百骑去接白沙涡的屯军回陈留。张巡大破白沙涡叛军后率军回雍丘,刚到达桃陵,迎面碰上令狐潮派出的救兵。张巡随即下令四面包围,叛军四百人被围在中间,已无路可逃,就一起下马投降。张巡下令把他们押回雍丘一一甄别,凡是被迫从军的一律放他们回家。妫檀及从范阳而来为抢劫财物从军的,统统被斩首。一时,张巡及雍丘军声名大振,远近军民深受鼓舞,而叛军中却人心惶惶。荥阳、陈留城内被胁迫而投降的叛军士兵,听说张巡连连大败叛军,竟大半相约一哄而散,回家去务农,而这一带的乡间百姓万余户也都相约脱离荥阳、陈留管辖,归附雍丘张巡,并自动组织起来反抗叛军。
黄河以南是这种情势,而黄河以北的诸郡县此时也大都为唐所有。但常山太守王甫却以为常山(今河北正定)为河北重镇,拥有井陉等关,又地处南北要冲,史思明要打通从范阳到洛阳的通道,常山必首当其冲,就想投降史思明以求自保。但他的部将宗仙运等人大怒,他们誓要保家卫国。宗仙运就聚众相议,定计说:“王甫素爱马球,我们不妨约他打马球,我乘机把他打下马,你们纵马践踏,事后我们就说这是意外事件。”大家一致称好,就共同商定了行动的细节。第二天上午,宗仙运等诸将共同去邀王甫一同去玩马球,王甫欣然相从,就整束就绪,和诸将一起骑马往马球场来。
马球在唐时也称“打球”、“击球”,是一种由十数人骑在马上用球杖追击一球的游戏。唐以前的文献中并无关于马球的记载。约在唐初,太宗李世民“闻西蕃(即居于今西藏地区的吐蕃)人好为打球”,身为“马上皇帝”的他酷爱骑马,大约也是在和平时期训练国人马术的需要,便派人向蕃人去学马球。后马球在中原地区广泛开展,仅长安城内就有马球场二十多个。皇宫大内的含光殿旁也建有马球场,为防止雨水渗透,球场洒油筑成,平滑如镜。其球是用质轻且坚韧的木材制成,“状小如拳”,中间镂空,外饰以彩绘或加以雕刻。击球的杖“端如偃月”,颇似现代曲棍球的击球杆。马球的球门是两根木桩中夹一块板,板上开孔,孔后加网。门的设法有全场只设一个门和于对立处各设一个门两种。参与打球者分为两队进行对抗,能首先将球击入门中者得“头筹”,最后综合计算两队各得筹多少以定胜负。
由于这种游戏对抗性强,富于刺激性,所以在当时相当流行,从唐高宗李治到唐玄宗李隆基甚至到晚唐的昭宗李晔,几乎历代皇帝都是马球运动的爱好者。特别是风流天子唐玄宗为王子时,曾与吐蕃前朝的马球高手赛球。由于皇帝的带头和提倡,上自达官贵人、藩镇守将、文人学士,下到豪侠少年、平民百姓,乃至宫中妓妾,无不以习此技为时尚。有的王公贵族为了使自己专设的球场平滑防水,竟也效仿宫中“洒油以筑球场”。为适应当时各阶层人士的不同需要,马球又产生了两种变体,一种是将骑马改为速度较慢的骑驴,俗称“驴球”;一种是为了适合女子的“步打球”,改骑马为徒步持杖击球,这也许就是今曲棍球的起源。
再说,王甫和众将打球开始,大家都似乎玩得很认真,宗仙运有意识追逐于王甫左右,当二马靠近时,其他人有意将球打到他们的马蹄下,由王甫和宗仙运去争抢这球。宗仙运见王甫只顾在马上低头看球,就举起球杖狠命地向王甫头部击去,王甫翻身落马,众将乘机蜂拥而至,似在抢球,七八匹马在王甫身上踩来踏去,一会儿就把他踏成肉泥。众将佯惊,假装下马来救,王甫哪还有人形?大家似乎无奈,只得聚众商议后事,众将就提议说:“时信都太守乌承恩麾下有朔方兵三千人,皆为精兵,不如请他兼主持常山军政。”其他人也只好随和,众将就推选宗仙运为代表,到信都去见乌承恩。
宗仙运到达信都入见乌承恩后,先把王甫在打球时落马身亡之事做一简介,接着说:“将士们推举末将为代表,恭请太守移镇常山。”乌承恩自思,常山为南北要冲,日后必为史思明首当其冲之地,难以保守,还是不去为好。想到此,就推辞说:“不得当今诏命,下官怎敢自专,你等不妨上奏朝廷,另任他人。”宗仙运说:“常山北控燕、蓟诸郡,路通河、洛等地,且有井陉之险,足可以扼其咽喉。近因朝廷车驾南迁,朔方军回援当今圣上于灵武,李光弼大夫收军退守晋阳,王太守甫暂且统领后军镇常山,他要想举城降贼,将士不从,致使他身首异处。大将军您兵精气肃,远近无人可比,若以国家为重,当移据常山,与李光弼大夫首尾相应,则将建不世大功!今若疑而不行,又不严加设防,常山若陷于史思明之手,信都岂能独自保全!”乌承恩还是不答应,以无诏命为辞。宗仙运又说:“将军不采纳末将的卑陋之见,必是因怕常山兵少的缘故。如今民不聊生,都想以身报国,竟相自发组织起来,屯据乡村以抵抗叛军。据传张巡太守在雍丘一举大败令狐潮,旬日之间荥阳、陈留之地民众归附者达万余户。将军若移镇常山,悬赏招集民众,不到旬日足可招十万之多,再以将军麾下的三千名朔方甲士为骨干共同为将军所用,足可成就王事大业。如若舍弃常山要害资史思明,只驻守四通八达无险可守之地以图自安,这就好像倒拿着剑戟而把剑戟柄送给别人,这是取败之道啊。”乌承恩还是说:“君请先回常山布置守卫,我不得诏命,不敢自专,容我三思。”宗仙运叹息而去,乌承恩始终犹豫不决。宗仙运回到常山,对众将细说了乌承恩的态度,大家叹息一番,只得推宗仙运暂主持军事,招募士兵以固守常山。适逢史思明西攻太原,无暇东顾,常山暂得平安。以后宗仙运等又请颜真卿移镇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