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聊的还蛮投机,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彻夜长谈一番?”
北野寒与沈晴正说着,沈烨终究还是不放心地跟了过来。北野寒给他留下的印象太好,只相逢一面便能将他的模样给记住了,那申请这个跟他在一块儿待了那么久的人有怎么会轻易忘了他?万一他俩也来个风吹枯草生,死灰又复燃,那他可就亏大了。
沈晴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本来就透着一股稚气的眼眸里现在赤裸裸写着“我不开心,我很嫉妒”。沈晴一扶额,解释说,“我们没在谈论别的......”
“我知道,”沈烨说,“我都听见了。让你回皇宫见皇上是吧?”
“那是你父皇。”
“我没那样的父皇。而你最好也别去。”沈烨将沈晴从北野寒的身边拉开说,“现在皇宫不比边境危险。”
“什么意思?”沈晴不像沈烨。她只是个将军,常年驻守边疆,好容易功成回乡却又被点名赐了婚,对宫中事情了解的没那么深。能记住皇宫大门时往哪边开的,到现在还能记住皇宫大门向哪边开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沈烨满心戒备的望了一眼北野寒,附在沈晴耳边小声说道,“这可是机密,你确定要我在北庭人在场的时候说?”
沈晴一挑眉说道,“那又如何,他刚才说机密的时候你不是也一直在听呢嘛?”
“被人偷听与主动出卖可不是一个意思。万一朝廷那边也治我一个叛国罪,我可没有个能干的北庭的姑娘替我收拾烂摊子。”沈烨对着北野寒咬牙冷笑,话里话外都是讥讽。连沈晴也听不下去了,劝道,“他是想要议和的,你就不要再捣乱了。”
“他议和?”沈烨抱着胳膊笑道,“是你傻还是他傻?前几天刚刚还骗过你,现在你又信了。”
沈晴闻言也回头在打量一番北野寒。这时候雨后的天色比那天在山洞前面的时候要明朗许多,天上地下一派辉光。就好像是白昼里的日头被人蒙了一层通薄的蓝纱,除了让大地平添了一些冷色,并没有降低多少亮度,就连人脸上的皱纹都能瞧得一清二楚。沈晴看到北野寒半颌了首在远边站着,一眼望去,那脸色就如往常一样,依旧的紧闭着嘴唇,然后微微凝着眉,冷漠而疏离。
可是却又往常完全不一样。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不一样,明明一样的神态与姿势站立着,可她总感觉现在的他比以前更要冷漠。用这个词来讲其实并不恰当,因为沈晴明显觉得现在他身上那种冰冷的气质像是被消磨没了。这种“没”不是凛冬北逝,冰川融成春水的“没”。因为她根本看不到那种类似种冰雪褪去后万物新生的迹象。这种“没”更像是一种妥协,是雄鹰在暴风前收敛了傲骨,苍狼在大雨里蜷缩起身躯,对比他之前韬光养晦是眼底是不是流露出来的自信的傲气,如今更像是宝刀锈尽而英雄已老的颓然落寞。
可这本不该属于他的,霸王气随风散尽的落寞如何也不该落到一个正直英年的北庭狼子身上。沈晴望着北野寒鬓角那一缕散落在晚风里的白发,满心怆然。
沈烨见状立刻清清嗓子,干咳一声,“再看下去,人就该被你吓跑了吧?”
沈晴脸色一红,忙收回眼神。这羞红的脸色被沈烨看了,又是引得一阵不满的哼哼,“没见你这样看过我。”
“别废话了。”沈晴轻声打断他,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要不要答应他?”
这可是个难题。让沈晴答应那个北庭人肯定是不行的,可若说不答应,又会显得他很小气,没肚量。沈烨想了一会了,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管他小不小气,反正已经被沈晴扣了个幼稚的帽子,再多加个小心眼似乎也没什么。
“最好别信他。骗人也是会上瘾的,有了第一次难免会有第二次。”
沈晴听了他的话,眼底的疑惑更加深一分,一时也犹豫不决。正思量着,身后又冲来一个报信的,抬眼看了看这边,走到北野寒身边附耳低语几句。沈烨也跟着学,往沈晴身边凑凑说,“看到没,嘴上说着要你帮忙,现在连说个事都要背着你说。”
虽然他也是附在沈晴二胖说的,不过用的音量并不小,明显是是故意说给北野寒听的。北野寒挥手驱退了前来通信的人说,“抓你们的人都被抓住了, 你们要怎么处理?”
“听你这意思,你是不打算留在祁州了?”沈烨阴阳怪气的问他,“这么大老远来一趟就为了救个人,真是好大的人情。”
沈晴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她转回身四顾一番祁州城战火劫掠剩下的破瓦残垣,被雨水浸泡的炭黑色烧焦房梁还坍塌在倒落的房屋中,街道干净明亮,灰烬却被雨水冲开在路边,汇集成了一条条黑色的沟壑。这还只是开始,等往后数万乃至十万百万的人短兵相接,十座百座的城池被战火吞噬,那时候的场面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我同意你。”沈晴阖上眼睛说道,“但是你能保证北庭也会撤军吗?”
“嗯。”
“嗯。那,就这样好了。”不知为何,听到他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嗯一声便再不说话时,沈晴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空落的感觉,就像是缺失了些什么。想到这儿沈晴又自嘲一笑,本来他就是来将停战的,自己还能期待什么。沈晴深吸一口气,扬唇笑一声说,“总之今晚谢谢你了。”
“嗯。”北野寒依旧只是嗯一声,惹得旁边的沈烨眼中有多一份敌意,沈晴可从没对他用么这样温柔的语调。若是哪天沈晴也能这样对他说一声谢,他才不会跟个木头似的傻站着嗯一声。不过这样也好,沈烨心想,他越冷漠,自己这边机会才会越大,可话又说回来,看样子沈晴那笨蛋是打定了要帮他的主意,等回去又少不了他头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