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帮子狱卒晃晃悠悠地出去了,沈晴这才推开门,走到之前牢里那人的牢门口蹲下。
捡起一团苇草扔到里面,探着脑袋往里头瞧。“哎,你谁啊?”
那人好歹给了面子抬头看了沈晴一眼,却一声不吭地又把头低下了。
沈晴一看这人确实还挺傲。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挑明自己的身份,“知道我谁不?把你的能耐给小爷我说一声,说不准......”
“不劳沈将军费心,”那人依旧披头散发,将头望着一边,终于肯说句话,“我在这牢里挺好的。”
“哦。”沈晴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拍拍手站起来,“我也没说要把你弄出去啊。就是看看你有没有用,没用就算了,一个小镇的破师爷还真拿自己当宝了。谁稀罕。”
沈晴特意拉长了语调,说完低头睨了他一眼,眼里的戏谑与嘲讽一点儿不比之前的狱卒少。倒不是沈晴性子多么坏,非要落井下石,砸人脑袋听个响儿。只是对付这种心高气傲的人,就不能拿他当宝贝稀罕着,不然他还真以为自己多烫手。
果然听闻此言,那个人身子一震,看样子气的不轻。虽然俗话说的好,被强者侮辱叫征服,被弱者侮辱叫耻辱。可是用在沈晴这儿,这话是一点不合适,甭管那人修炼的多好,也甭管沈晴到底是不是比自己强,只要是看得见她这种吊儿郎当的跟个跋扈惯了的纨绔子弟似的当着自个儿的面贬低自己,那只要心里稍微有点血性都受不了。
“哼!小人当道!”那个人刚才被那么多狱卒侮辱都没反击,现在咬着牙,要不是多年的修养把持着,估计能气得连沈晴的上八辈儿祖宗都捎带着骂一遍。以前只听说齐国那边出了个什么沈将军,为人公义,骁勇善战,呵,真是相见不如闻名。
沈晴瞧见这人有反应,这才有转过身,依旧吊儿郎当的问,“怎么着?又意见啊?我说错了吗?一个师爷的职务你都护不住,还有脸在这儿骂这个鄙视那个的。”
“我达尔赫楞不差这一官半职!”那人性子还刚烈。
“达,达姆楞,什么鬼名字。”沈晴皱着眉头往牢里看了看,“还以为是大齐人,怎么也是个北庭的糙汉子。”
其实不止沈晴,大多数齐国人对北庭的印象就俩字,能打。至于其他的,还真没觉得这帮蛮子能有什么令人看得上眼的。尤其是师爷这种要博学善辩的职务,怎么也不能是这些蛮夷自己来当啊。要不然断案怎么断,让俩当事人打上一架,谁赢了谁在理?
“哼!”达尔赫楞冷冷一哼,“我北庭现在在学派思想上是不如你们齐国,你们不是常说路遥知马力,这往后文化军事上更拔头筹的是哪个还不一定。”
嘿,这话说的。要说沈晴也不是那种一叶障目就不识泰山的主儿,与北庭人打仗来来回回大小战役不下百场,还真就没看出来北庭人除了军事上能入眼,啊呸,军事上也没怎么入眼,除了几个稍微有些头脑懂懂谋略的,剩下哪个不是全凭靠着一股子不要命胡打蛮缠才撑下去不被打散的。
如此想着对这个北庭师爷还真心不看好了。
也许人这东西天生就有一股子犯贱的精神,别人求着用自己的时候,自己是打死不肯上,可等别人真不想用你了,反倒又积极地表现想要证明一下。达尔赫楞见沈晴没有要用自己的意思了,也是积极地推荐起自己来了,“我可以帮你。”
沈晴倒是乐了,“哎,就你啊?”绕着牢门看了两圈,嘴里的戏谑一点没少了,“好啊,你倒说说你一个牢里困着的,能帮我做什么啊?”
达尔赫楞站起身来,走到牢门口低声道,“这次从京都派来的使者帮不了你。”
“嗯?”沈晴闻言着实吃了一惊,“你知道我们的事情?”
“一知半解。”达尔赫楞也不说大话。
“可你在牢里。”
达尔赫楞躬了躬腰,“总会有法子。”
沈晴这才正眼看他,“那个使臣你认识?”
“老相识。”
这倒怪了。沈晴盯着牢狱里那人看了半天,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沈晴虽然没搞过政治,可是好歹也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十多年了,可怎么就是学不会他们运筹帷幄。这使臣要派谁来,人北庭王可到现在都还没定下呢,这帮人倒好,不但已经预知了这使臣的姓甚名谁,甚至了连他的立场都给定下来了。
“那你倒说说,你觉得要派来审我的使臣怎么个意思,跟谁一伙儿的?”沈晴眯着眼问他。
“谁也不是。你们的三皇子收拢人心的手段确实不错,为人确实也有明君风范。只是可惜,齐国的出了明君可不是北庭王室想见到的。哈特达吉是个小人,可他好歹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尤其是北庭于他是池鱼还非唇齿,因此即便许诺他再多好处,他也不会真的为齐国牟利。”
沈晴虽然没见过他口中的什么什么达吉是只什么鸟,可从他的话里多少听得大差不离,无外乎就是沈祺威逼利诱让那个什么哈吉给自己开脱,看样子他也答应了,可是心里头也打着自己的算盘。要不怎么还是当兵来的痛快,大家伙儿真刀真枪,直来直去,那跟这帮当官的似的,一个个精的跟猴子似的。
心中不快,说话难免也冲了些,“哎,达楞,那你想怎么着?”
“杀了他,”达尔赫楞向前一步,沉声道,“杀了他,让我顶替他的位置。”
“哟嗬,”沈晴顿时笑开了,“你胃口倒不小。想顶替他当个使臣,哈,且不说他家人那边你如何混过去,就是我这里,你打算怎么说服我相信你?万一你到时候反咬一口把我这个嫌犯给定成真的了,我还得再找个使臣证明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达尔赫楞挺直胸膛,义正辞严,“沈将军应该不难看出,我达尔赫楞能关在这儿,是否无愧君子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