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逍却是不领情,他摇首道:“就算这样可以保全自己,可是其他人呢?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我在书上看到,每次战乱,都会流血漂橹,百姓水深火热,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是要发生战乱呢?”
看着宁逍满脸的羞恼,看着那双清澈黑亮的眸子,安辕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讨论下去,他看了一旁的宗诩一眼,向宁逍问道:“那你可听说过你师兄的‘神将’之名?”
宁逍眼睛一亮,崇拜道:“自然听说过啊!师兄很厉害!”
安辕轻笑,继续诱导道:“那你可知晓你师兄的‘神将’之名是如何得来的?”
宁逍想了想,认真谨慎地答道:“师兄一定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师兄善于布局排阵,师兄熟读兵法,师兄武功高强,这样算不算?”
安辕听闻,又是一笑,冰蓝色的眸子有些调侃地看向宗诩,继续对宁逍道:“那你可知道,你师兄的每一次运筹帷幄会令多少人死于沙场?你可知道,你师兄的每一次布阵会将多少敌军困死阵中?你可知道,你师兄手中的人命比之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多得远了?”
宁逍闻言,似乎是终于了解了被他忽视的真相,他张了张口,看了看安辕,又看了看宗诩,眸中满是挣扎与矛盾。
安辕也不想这样告诉宁逍,看到那双眸子里染上痛苦之色他也于心不忍,但是,居于乱世,他必须要知道这些,战争虽然残酷,可却是大势所趋。想到这里,他不禁又看向宗诩。
宗诩淡淡一笑,清俊雅致的面容映衬着雪白的衣服,仿若一位神人降临,又仿佛冰山上那遗世而立的雪莲,清雅高贵,荣辱不惊,只听他轻声答道:“不会再有那么一天的,神将早已逝去,永不回来。”完成了这次平衡世界的重任,他,或许就要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吧?唇边露出一丝笑容,似悲似叹,又仿佛一种解脱。
深幽的黑眸不禁看向那个女子,兰禛似乎察觉到什么,抬眸看去,看到他唇边的笑意,不禁眉头一蹙,不知为何,她此时竟有种心悸的感觉。看到这样的她,宗诩面上露出了一抹可以称得上是真诚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笑容,犹如春回大地,化了千年的冰封,暖入人心,携明媚的景色直达人的心底,滋生出惊艳之感,缠绵异常。
兰禛看着这样的笑容,也不禁释然一笑,好像以往的所有不快、犹疑、矛盾都在这个笑容里消失殆尽了,她仿佛获得了新生,而这份心灵上的洒脱也掩盖了内心深处莫名的酸涩。
从皇子府出来,转过几个清冷的街道,便到达了繁华喧闹的街市,街上商铺林立,一派繁荣的景象。兰禛面带轻纱,安辕走在她身边,凤非花与陆梓钦则继续扮演着侍卫,这四个人倒也不算显眼。
其实,从小到大,兰禛从来没有一次好好逛过街市,在身为公主的时候,她是不被允许出宫游玩的,后来随着舅舅辗转流落,没有过过一天好生活,自然也无暇游赏街市,而成为丞相之子后,每次的逛街游玩都成了一种任务,一种掩盖锋芒的假象,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纯粹地在亲人的陪伴下心无杂念地游览着繁华的街市。
如此一来,她的兴致竟然极高,不停地左顾右盼,看到新奇的物事便好奇地上前,想买的就让她的便宜皇兄来掏钱,俨然一副不知世事纯洁的姑娘。
安辕看着这样的兰禛,心中满是疼惜,想到小时候的妹妹就极为懂事,从来没有表现出娇憨撒娇的模样,让他这个当哥哥的不免有些挫败,现在看着兰禛犹如孩童般对这些平常的物事都这么感兴趣,才终于觉得,眼前的这个终于有了当别人妹妹的自觉。
凤非花与陆梓钦看着她这般的兴致勃勃也很高兴,眼前的女子一直承担着那些阴暗沉重的过往,从未露出这般的神情,那么,她此刻流露出来的女孩心性是否意味着她已经放下了那些过往了呢?想起在牢房中从安锦口中所听到的事情,虽然安锦说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但是,他们都可以推测出曾经在那个阴森森的深宫里,一个小女孩是怎样在那般的身心折磨下坚强地活了下来。
心中仿佛被针扎般的疼痛,凤非花不禁紧紧握了握拳,那些潜藏在兰禛体内的旧伤虽然在他的医治下渐渐消失不见,但从当初的情形来看,可以想象出来那些旧伤到底是用什么弄出来的,几岁的羸弱的身躯怎么可以承受那般血腥可怖的折磨?那一刻,他对安锦的怒意,对明婳的怒意,对那个皇宫的怒意完全超出了一个临界点,到最后竟然化成一抹微笑,可是看着安锦的眼神就像在瞅着一个死人。没人知道,在离开牢房的时候,他在安锦的身上下了什么药,唇边勾起一丝残忍的笑容,令那张平凡的脸上显得很是诡异。他从来就不是什么仁慈的医者,对于他所看重的东西,只要有人动了一丝一毫,那他就绝不会手下留情!
大街上呃人突然感到一股森冷的凉意,不禁向兰禛一行人多看了两眼。兰禛似乎没有感觉到,还在自得其乐着,但陆梓钦却在凤非花的身边,感触最为强烈,他不禁开口提醒道:“凤兄,发生什么事了?”
凤非花压下心中的阴冷,面无表情道:“没事。”想了想,继续对陆梓钦道,“陆兄,可否将禛儿在敖国的情况告诉我?”
陆梓钦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凤兄是要……”
凤非花苦笑一声,道:“我想要知晓她的经历,想要更好地保护她,谁也不能动她分毫!”他想要知道她所有的事情,想要更加深入地了解她,他知道他与她相遇地太晚了,他要弥补那些他不在她身边的时日。
陆梓钦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兰禛继续在前面走着,几人紧紧跟在她身后,各怀心思,等到回神的时候,竟然发现他们竟然已经走进了一个偏僻的小巷中,三个男人危机感顿时涌现,刹那间将兰禛包围住。
兰禛见状,无奈一笑,她看起来有那么弱小吗?继而看向空中一处,勾唇一笑道:“既然来了,躲躲藏藏又有何用?还不如现身大战一场,岂不酣畅淋漓?”
少顷,那处无人的角落竟然生生现出了六个人的身影,六个人俱蒙着面,穿着黑色衣服,俨然一副死士的模样,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谁派你们来的?”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兰禛又是一笑,“就算不说我也知道。”言罢,凤眸中精光一闪,直直射向那六人,那般锐利地目光仿佛六把利剑瞬间便刺穿了他们的眼睛,饶是他们那样坚韧的意志也几乎溃不成军、招架不住。
那六名死士也不愧是从鲜血里爬出来的,他们只是身体僵了僵,便顿时恢复了诡异的速度,瞬间便来到了四人的身前,兰禛还没动手,就只见三个男人冲了上去,没有留个她丝毫动手的机会。她只好作罢,慵懒地凑在一边墙上静静地观赏着混战。还时不时地暗地里给予黑衣人阴招,她虽不屑于这样做,但对于那些阴险小人,她也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六位黑衣死士此时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杀错了人,他们要对付的人还在一旁含笑清清爽爽地站着观看,一袭洁白衣裙,恍然若仙,竟让人生不出丝毫亵渎之感。
他们看着面前妨碍的三人,心中一阵恼怒,只想尽快解决了问题好回去交差,于是招式越来越凌厉,越来越狠辣。但他们并不清楚,眼前的三人,谁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三个人何曾没有经历过血腥的日子,比起狠辣凌厉来说,他们不逞多让。
可是,三个人面对六个人还是有些不支,毕竟这些死士可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死士瞅到机会,顿时分出三人闪电般地来到兰禛所在地,出手向兰禛袭击而来!
那边的三人顿时间慌了神,脚步也有些错乱,惊恐地看向兰禛那边。凤非花立刻招出嗜血藤,嗜血藤闻到新鲜的血液,顿时欣喜激动地冲到与凤非花对战的死士面前,想要箍上他的脖颈,却又被其剑气所伤。它怒了,又分出许多根藤蔓在其周身缠绕起来,一时间,那位死士也无法抽身而出。凤非花得以脱身,直接转身向兰禛那边奔去。
兰禛悠然含笑地看着近身的三名死士,然后在三名死士的惊恐中消失不见,待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后寒意刺骨,听到那位女子清灵动听的笑声,“就你们这群废物还想伤了我?”声音柔软清醇,但语气令人毛骨悚然。
凤非花施手给了每人一枚毒针,三人顿时瘫软倒地,凤非花森冷一笑,“想要自杀谢罪?恐怕没那个机会了。”
三人听闻,顿时觉得全身肌肉都无法动弹了,眼中便都露出了恐惧的情绪,要是任务没有完成,比起回去面对的可怖,他们宁愿自杀在这里。
兰禛没再理那三人,便转身看向那边的战况,她侧首向凤非花笑了笑,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慎重道:“以后不许这样,难不成你信不过我?”
凤非花回握住,亦是一笑,“不是信不过,而是,舍不得。”
兰禛一滞,心中思绪翻腾,半晌,她抽回手,道:“我们也过去速战速决吧。”
凤非花颔首温柔一笑,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