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微软在中国所设机构的所有高层领导,几乎都被吴士宏在书中点名批评,唯独唐骏是个例外。书出版后,吴士宏打电话告诉唐骏说,书里吴士宏用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她穿着印有“98GCRSC”标志的微软T恤,以表达她对唐骏特殊的感激之情。这张照片里的T恤是唐骏送吴士宏的,GCRSC就是大中国区技术支持中心的英文缩写。吴士宏说本想过用一张唐骏和她的合影放进书中,但考虑到唐骏还要继续在微软工作,所以选了这张照片。6月份她离开微软时,唐骏专门从上海赶到北京,参加了她的告别晚会。晚会的气氛甚是悲伤,她当场哭了。很多吴士宏希望来的人都没来,只有她的一些铁杆部下参加,和她平级的微软高层就唐骏一个人。有人说唐骏和吴士宏走得太近,她和微软的关系如此糟糕会不会影响唐骏的前途。但唐骏并不畏惧这些,心怀坦荡,简单做人,这就是他为人处世的方式。
罗麦克变成唐骏的顶头上司后,唐骏和他的关系也很好。吴士宏提出辞职后,罗麦克第一时间就给唐骏打了电话。他说:“Juliet今天向我提出辞职,这对外界来说会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公司要迅速找到她的继任者,我认为你是唯一可以胜任这个职位并且我也信任的人。”因为几点原因,唐骏拒绝了这个提议,唐骏的理由主要有:第一,他领导的大中华区技术支持中心已被确定升级为亚洲技术中心,正争取进一步向全球技术中心发展,这一直是他的职业目标。第二,他回到中国不到两年,对中国市场等各方面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第三,唐骏也看出来了,罗麦克本人非常想自己来做微软中国的业务。唐骏回绝罗麦克的提议后第3天,罗麦克从北京专门飞到上海来劝说唐骏。罗麦克和唐骏谈了一个多小时,还是希望唐骏考虑一下接受这份工作,并允诺一定会支持唐骏。唐骏还是拒绝了,并且向罗麦克建议:“未来的三到六个月,你谁也不要去找,自己来试做一下,做了之后你对这个业务才有真正的了解,任何需要我的时候我会来帮助你。”罗麦克让唐骏再考虑一下。一个星期之后,微软中国公司在昆明召开高管会议,罗麦克专门把唐骏邀请去参加会议。当时微软中国的5位副总经理谭智、鲁众等人,唐骏和他们的关系也非常好。他们已经知道罗麦克想让唐骏去做微软中国总经理,在这次会上都表示支持唐骏,希望唐骏来带领他们,不要再从微软之外找人接手。最后唐骏还是婉拒了这些人的好意。
在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唐骏心中抵御“高官厚禄”诱惑的心思都很坚定。在他看来,职业生涯中选择时机非常重要,各种条件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因为诱惑而贸然行事,只会得到适得其反的结果。
1999年12月,罗麦克从Autodesk公司挖来高群耀,让他出任微软中国公司总裁。高群耀是留美的工程学博士,是个非常书生气的人。他戴一副眼镜,说话中规中矩,做事不愠不火,和吴士宏的江湖气相比完全是两种风格。吴士宏的离职让微软中国成为一时的舆论焦点,温文尔雅的高群耀一来,和媒体也就渐行渐远了。不过,这也正是微软所希望看到的。他在任的两年,微软中国给外界的总体印象是无功无过、平平淡淡。
和杜家滨、吴士宏时代一样,唐骏和高群耀的微软中国公司之间依然保持着良好的合作伙伴关系。2001年,唐骏领导的亚洲技术中心正式升级为全球技术中心,他汇报工作的上级变成微软亚太区。在微软的管理架构里,唐骏变成和罗麦克平级的关系,但微软中国每年的年度大会还是会邀请他去参加。
在2000年的微软中国公司青岛年会上,高群耀提出上任后的新财年计划,销售增长率要达到50%。那时微软中国刚经历管理层的剧烈变动,吴士宏时代的大部分副总经理级别的高管纷纷辞职,市场和销售部门的员工也大量离去。公司上下气氛沉闷,年会也开得有几分叫人昏昏欲睡。要改变微软中国的内外环境,当然不是唐骏分内之事,可唐骏希望至少可以活跃一下会议的现场气氛。那天,唐骏用幽默的语气在会上做了个15分钟的演讲,从自己作为一个微软老员工的角度,和他们讲了一下该怎么做技术、管理、销售,居然大受欢迎。后来微软中国的员工告诉唐骏,年会上别的领导都在讲业绩要如何如何,条条框框得令人乏味,只有唐骏的发言才贴近他们的心声,让他们感受到愉悦和激情。
演讲时,唐骏也善意地调侃了高群耀一把:“Jack你太可爱了,可爱得太不了解微软了,所以才给自己定了一个这么庞大宏伟的目标。可是你知道吗,说增长30%,做到50%,领导会认为你有能力。定80%,哪怕做到70%,你也是失败者。明年这个时候你绝对不敢说增长50%,后年这个时候你都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下面的微软中国员工自然是乐成一团,高群耀自己也不禁露出他招牌似的憨厚笑容。唐骏本是无心之言,却成了高群耀离职的“魔咒”。2002年3月15日,微软全球技术中心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唐骏像往常一样查看电子邮箱。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微软中国公司总裁高群耀的邮件,奇怪的是,邮件地址显示为高群耀私人邮箱,却不是以microsoft.com结尾。高群耀在信中告诉唐骏,他将辞去微软中国公司总裁兼总经理职务,去追求在业界更富于挑战和对中国发展有更多贡献的职业生涯。看完邮件后,唐骏立即拨打高群耀手机,他的手机已经关机。唐骏又即刻给高群耀回了一封电子邮件,唐骏在邮件里说,自己很不希望高群耀离开微软,希望高群耀能否重新考虑一下这个决定。唐骏劝说高群耀的理由是,第一高群耀对微软很好;第二,微软需要高群耀。但后来唐骏没有收到高群耀的回复。对高群耀的离开,唐骏感到突然又有一些伤感。当然,高群耀的离去此前也不是没有一点迹象。2002年2月中旬,从亚太区发来的一份高级管理人员培训计划的名单上,就没有高群耀的名字。
就在唐骏收到高群耀电子邮件的那天,媒体开始报道“高群耀辞职”一事。两天后,微软对外证实高群耀离职。三天后,3月18日,星期一,唐骏刚走进办公室,秘书就很紧张地对他说:“老板,刚才接到大中华区总裁黄存义的电话,让你一个小时内回到座位,他要和你进行一次重要的电话会议。”2001年1月,罗麦克从大中华区总裁升任亚太区总裁后,大中华区总裁换为黄存义。黄存义是台湾人,之前曾任台湾微软公司总经理。唐骏想电话会议要谈的内容无非两种可能,第一,征求自己的意见,下任微软中国总裁谁来做,第二,唐骏你来做。当初高群耀任职的决策,唐骏是一个参与者,所以这个时候高层征求唐骏的一些意见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第二种可能性似乎并不大,因为当时唐骏正在筹划组建微软与上海市政府联合投资的微创软件公司。为此唐骏已经忙碌了将近4个月的时间,对于微创的前景,唐骏自然信心十足。所以微软中国总裁这个位子的候选人,唐骏应该是被排除在外的。对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唐骏是这样预料的。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超出了唐骏的意料。黄存义一上来就说:“我们觉得,微软中国总裁这个职位非常重要,它的人选应该具备这样一些条件:这个人要非常正直,要了解微软的文化和运作模式,在微软总部有很好的口碑,对销售等业务熟悉,能在任何场合代表微软发言。最重要的一点,他还必须是一个中国人。唐骏,你具备这样的素质,我们决定由你来担任此职。”听见这些时,唐骏暗自对自己说:“唐骏,那不是你喜欢的工作,你对那个位子没兴趣,想办法拒绝。”于是,唐骏提出了很多不能去北京当中国区总裁的理由。第一,自己在上海已经做得挺好,自己不想离开上海。第二,自己已经承诺上海市政府做微创CEO了,微创是盖茨对上海的承诺,如果自己不守信用的话,对上海市政府太不礼貌了。全球技术支持中心和微创同时兼做,自己的担子已经足够重了。听了唐骏的拒绝理由,黄存义说:“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讨论,并找到解决办法,但是首先你要接受这个职位。现在是公司的关键时期。”唐骏转而又向他建议了若干认为适合的人选,甚至还提出了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案。为了不因为这个位子空缺而引起外界的猜测和炒作,唐骏同意担任微软中国的总裁半年,并且在半年里帮总部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这样可以把外界的注意力先吸引到自己身上,半年以后自己再和新总裁正常交接,并且回到自己现在的工作岗位来。
唐骏和黄存义的电话会议大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黄存义对唐骏说:“明天,还会有高层给你打电话,还会谈同样的事。但公司的策略一定不会变,你必须重新考虑一下。”第二天,微软总部的电话又来了,是更高一级的高层。唐骏这次没敢直接说“不”。对方说:“公司一定要你来做中国区总裁。你说的那几个顾虑,我们都已经考虑过。你不是舍不得你原来的公司吗?你可以在全球技术中心继续挂名。你也可以兼任微创CEO。只要你来做中国区总裁,公司上下一定会在各方面支持你。”总部将话说到这份儿上,唐骏已经没了推辞的余地。唐骏只好说:“再让我考虑一下。”此后几天,唐骏每天都会接到总部的电话,和他商量任职的事宜。最后,微软总部要唐骏去美国面谈。2002年3月22日,唐骏飞赴美国西雅图的微软总部。和唐骏面对面坐着的是老上司劳丽女士。唐骏坦白地告诉她,对于是否接受公司的任命,这几天自己辗转反侧。最初他觉得自己不会喜欢这个工作,他在全球技术中心做得很好,对于微创的前景他也很有信心,在那边他完全有可能有所作为。唐骏分析,而最近几年来,“微软中国”一直风波不断。在中国舆论界,“维纳斯”计划被方兴东等人愤怒声讨,各种各样的霸权指责一直围绕着微软。吴士宏的离开和随后出书《逆风飞飏》历数微软的种种不是,更让人们用显微镜一样的眼光看待微软。在全球范围内,微软公司也正面临股市动荡、司法诉讼等种种挑战。微软与中国的关系,已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到微软中国公司这个众所周知的是非之地,唐骏将面临很大的挑战。唐骏也反复掂量过,自己不是圣人,也不是超人,自己能比前几任做得更好吗?劳丽女士说:“我也希望你留在现在的位置。但是如果你接受公司的任命,你能为微软作出的贡献更大,你对中国市场的影响也会更大。”这句话触动了唐骏的心。看着劳丽女士的眼睛,唐骏说:“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了。不过,我希望总部在3年之内不要换掉我。”唐骏想,如果有3年时间,他就可以考虑好好做做了。
关公大师唐骏:微软与中国政府的牵线人
作为CEO,你的演讲能力、表现能力很重要,我们也可以叫影响力。很多中国人有些忽视这一点,同样的讲演稿,让别人讲可能激发不了员工的兴趣,但是通过领导人的语言讲出来,别人就会信服你。作为一个企业CEO,你一定要有这个能力。
唐骏的聪明在于他的公关意识,这种技巧无论对于他本人还是新东家都起到了推动的作用。公关意识是指职业经理人能自觉认识公共关系对企业的生存、发展具有相当作用的思想观念。其内容主要包括:意识到维护企业形象和信誉的重要性,重视信息的沟通、传播,能主动、积极开展公关活动。在唐骏眼中,公关的最高境界是在企业做战略层面的咨询,而不是简单地开个新闻发布会之类的,诸如新闻发布会这样的工作是公关的基本功,在这个基础上向战略层面靠拢才是公关的本质。对公关有着如此超前认识的唐骏,完全改变了公关只是具体执行的做法,而是彻底将其看作对公司的决策与发展起着重要作用的手段。因为唐骏出色的公关能力,他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微软与中国政府的牵线人”。